景帝下达了最后通牒,汪邈也不敢拿剿匪的事情劳烦燕晟,话里话外地劝燕晟回京。
可燕晟是一条道走到底的人,让他半途而废,比登天还难。
他下定决心要管招安的事情,可景帝又催得紧,无奈之下,燕晟只好快刀斩乱麻——直接去霸王山。
燕晟对着挂在毡板上的舆图琢磨许久,将匪人霸占的几座山头由红旗标出。霸王山所在与其他山头明显呈拱合之势,可见霸王山上的匪的确能耐不小,是当下招安的关键。
当然,燕晟不是孤身一人闯龙潭虎穴,郑卓带着几十个西厂番子在明面上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至于暗地里的锦衣卫更不知道有多少。
临近山脚下,燕晟发现农户竟然有增无减,似乎并没有因为临近土匪窝点而避让,反而因远离官府管制而安心,这让燕晟对这位扛过许国围剿、又东山再起的土匪头目有了敬意。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匪懂得护民养望,不是寻常粗人。
燕晟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商户进入霸王山地界,悠悠然地踏入霸王山脚下的村落,趁着日暮时分寻个酒家入住。
酒家大堂吵吵闹闹的,从那些壮汉酗酒之凶态,便可看出这些作乐之人不是良民。
燕晟的到来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他们一边如常地饮酒作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燕晟及其随从。
高手过招,单凭眼力便能判定武力高低,察觉到对方实力不俗,这些壮汉的眼睛垂了下去。
燕晟也在打量着这群壮汉,虽然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但都围在最里侧的那人周围,呈现半包围的保护姿态,而且那人独自饮酒,一饮一啄之间都流露出一股说一不二的狠厉和霸气。
若燕晟所猜不错,这人便是这伙匪的头目。
燕晟坦然地走向角落,这种明目张胆的冒犯让壮汉们停止饮酒,甚至有几人站起来挡在燕晟面前。
郑卓手握刀柄,也挡在燕晟面前,两边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僵持半晌,坐在里侧独自饮酒那人开口道:“一个书生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让开罢。”
有头目发话,几个壮汉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缝,只让燕晟过来。
郑卓不放,可燕晟却执意孤身涉险,让郑卓等人都在包围圈外守着。
燕晟自顾自地落座,毫不见外地从对方酒坛中倒了半碗酒,一饮而尽。
农家土制的高粱酒没有香醇而绵长的口感,粗制的酒液鲜红似血,散发出刺鼻的酒气,入口的辛辣冲得人眼泪和鼻涕蠢蠢欲动,可燕晟却毫不嫌弃,道:“辣得痛快。”
那人的表情微微起伏,本来要凝成一个嘲讽的笑容,但燕晟并未露出不胜酒力的姿态,他不得不正视道:“你酒量不错。”
燕晟不与粗人绕弯,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宋敖。”
宋敖便是霸王山的第一把手。
这几日燕晟将霸王山上上下下的情报摸得一清二楚。
这宋敖不是一般人物。当年他在流民叛军之中不过一个小头目,却能保住自己的实力退入霸王山,而后几经被地方官派兵围剿都未成功,反而被宋敖打退,几次胜利更加壮大他的声势,让他在土匪之中隐隐成为旗帜与象征。
本来燕晟只是来霸王山下碰碰运气,可没想到面前的人便是宋敖。
宋敖对燕晟愈发好奇起来,但他也不暴露身份,故作姿态地问道:“你要见他作甚?”
燕晟回道:“我要到程毅兄坟前祭拜,烦请大当家引路。”
程毅的名字说出口,周围的空气多了几分起伏。
程毅当年以带病之身,作为教书先生被陛下派入流民叛军之中。程毅一方面散尽家财尽职尽责地帮扶流民,一方面挖出河南布政使贪占赈灾款的证据,更为保护流民而死于非命,南阳地区多有人祭奠他,而宋敖便是其中一个。
这是投诚的土匪告诉燕晟的。
燕晟灵机一动,便从程毅入手,先敲开宋敖的门。
提到程毅,宋敖眼中露出凶光,质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燕晟叹道:“我是他的刎颈之交。”
宋敖反问道:“什么胶?”
燕晟无奈地一笑,举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粗酿的高粱酒道:“按你们的话来讲,我是程兄拜把子的兄弟。”
宋敖被冒犯的拍桌子道:“我们拜把子的兄弟那讲究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程毅都死了十来年了,你还活得好好的,你算哪门子兄弟?”
有老大的话,其他壮汉也纷纷起哄。
燕晟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等着这群乌合之众起哄完。
当年从祁王口中得知程毅的死讯,他帮着程兄的遗孀去吏部讨抚恤,吏部推脱没有证据证明程毅是因公殉职,拒不批准。无奈之下,他一直用自己的俸禄养着程毅娇妻幼子,直到一年前景帝登基,恢复程毅的名誉,给其长子荫庇一个礼部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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