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玉咧着嘴,一脸无可奈何。
临安公主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脖子上勒痕,尤为醒目,眼角滑落的泪水,哽咽的呼吸声,似乎她并不想见到方世玉。
方世玉翻了个白眼,这特么自己都快城老朱家的管家了,甭管国事还是家事,全都甩给自己了。
无奈之下,方世玉决定演个戏。
当即趴在床榻边上,还不忘用力喘粗气,似乎生怕临安公主不信,方世玉直接昏了过去。
“殿下,殿下?”临安公主听到声响,连忙回身看了眼,只见方世玉昏倒在地上,心神一震,连忙坐起来道:“你怎么了?”
临安公主一脸懵逼,好似瞬间,临安公主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喊道:“快传太医!”
“公主!”方世玉一把抓住了要冲出去的临安公主,开口道:“公主?”
“你?”临安公主瞬间转醒,明白自己又被骗了,嘟囔声,转身回到床上躺下,闭着眼睛,背对着方世玉道:“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让我死吧!”
“死?死有什么好的,活着才有机会啊,而且,我刚才从陛下哪里过来的,陛下说了,姑姑要是死了,他就把公主葬在云南,把欧阳伦扔到辽东喂野狗!”
方世玉手舞足蹈的说着道:“老朱头说到做到,你肯定比我还了解他的脾性!”
“你们,你们都是铁石心肠,你们不是人,没有人性!”临安公主双手抱着被褥盖着脑袋,哽咽的喊着道。
“你要是死了,到时候啊,老朱头伤心过度,这天下就要乱了套了,然后到了地府,阎王会怎么判呢?陛下好吃好喝的,荣华富贵给了你,然后你为了一个违背禁令的人,要气死亲爹,哎,惨绝人寰啊!”
方世玉自言自语的说着。
临安公主擦拭着眼泪,可总是有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你想啊,你可是嫡女,陛下可曾亏待过你,或是亏待过欧阳伦?只是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欧阳伦为了利益,用自己是驸马爷的身份,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公然带头违背朝廷的禁令。你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老朱头如何取舍啊。”方世玉继续开口劝慰着。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临安公主死了啊,不单单是朱紫怡跟她亲近,还有老朱头的问题,临安公主就这样死了,那不是说,朱元璋虎毒食子?
更何况,史书要如何说?说朱元璋维护朝廷律法,大公无私杀了女婿,然后女儿跟着自尽了?
他这个爹当得也太失败了!
临安公主道:“就算他有一千个不对,一万个不对,杀了他让我怎么活?当年李善长参与到谋反的事情中,李琪也只是流放。”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琪的事情,和欧阳伦可不一样,首先,李琪是因罪牵连,李善长的做法,早就让老朱头看不惯了,杀他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李琪又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违背朝廷三申五令的事情,陛下网开一面,流放李琪,没杀他也是情理之中。”
“可欧阳伦做了些什么,你会真的不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欧阳伦是在违背朝廷的禁令,向关外输送茶叶等物!甚至连火器他都敢卖!”
“等等,你别动!”方世玉目光一凝,提着临安公主的下颚,脖子露出一丝,方世玉定睛看去。
猛地起身道:“你这伤,是烫的吧?”
“没有,那有什么伤!”临安公主连忙扯着衣服遮挡上!
方世玉咬了咬牙道:“嗯,欧阳伦他死的早了,要是早点让我看见你身上这伤,我不把他大卸八块算他狠!”
说着,方世玉转身推开了房门,看着宫外低着头的一众宫娥道:“烧水,给临安公主沐浴!”
随着十数名太监离开,方世玉伸手提起了站在门口两边的宫娥,瞧了瞧道:“你,一会给临安公主擦身子,看仔细了,她身上的伤,到底是什么伤,有几处!”
那宫娥被方世玉捏着下颚,整个人都慌了神惊恐道:“奴婢记下了!”
“能看仔细吗?”方世玉疑问道。
用力点了点头,沉重的呼吸,恐惧的内心,让她已经不敢说话了。
回身进了屋子,关上房门,方世玉看着临安公主道:“欧阳伦他狗胆包天,他敢欺负你,你怎么不敢进宫告状?
“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合吗?”临安公主知道事情是瞒不住了,一想起往日经历,更是泣不成声。
方世玉道:“就为了这个,你就忍了快十年?要不是欧阳伦胆子越来越大,是不是你还要忍一辈子?”
“行了,别的也不说了,一会你去沐浴,你身上多少伤,我去把欧阳伦分几段,天南海北,丢去喂狼!”
方世玉说着,转身便要离开,临安公主看了眼方世玉道:“殿下!”
“别,别告诉父皇。”
临安公主低着头,似乎是没脸见人了。
方世玉道:“你先歇着吧,水烧开了,会有人来带你去的,只要你不寻短见,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说着,方世玉走出了房间。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前往养心殿去和朱元璋说。
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和朱元璋说,就想临安公主说的,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上,让大家都知道,真的不美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朱头年纪大了,盛怒之下,在气出个好坏来,方世玉可还等着老朱头高寿呢。
......
东宫。
朱紫怡看见方世玉闷闷不乐的样子,开口询问道:“纸包不住火吧!”
“确实是包不住火,你都知道了?”方世玉瞥了一眼,他给临安公主撒谎,告诉他欧阳伦只是被囚禁起来。
现在看看,当初真不应该就这么杀了欧阳伦,但凡,方世玉早一点知道,多了解一下临安公主的生活状况,也不至于让欧阳伦一个驸马都尉,骑在公主的头上撒野。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闷闷不乐的?”朱紫怡疑惑道。
方世玉唉声叹气的说着:“明天你去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太监,挨个给驸马都尉的府上送去,让他们盯着公主跟驸马的生活状况。”
“他妈的,欧阳伦!”方世玉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
庆慎郡主道:“怎么了?是欧阳伦欺负公主了?”
“那还能有假,我都看见了,这块,好大一个烫疤,锦衣卫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他奶奶的,气死我了!”
“不行,不行。”
方世玉真的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看了眼身边的小太监,方世玉从腰间解了令牌道:“你拿着这块令牌,去告诉应天府尹,传我的口谕,先把欧阳伦剁碎了,全剁碎了,把他脑袋劈开,看看里边的脑袋是不是装了大粪!”
方世玉将令牌扔给了小太监,他虽然是跟在方世玉身边许久,可这神奇的操作,还是让他慌了神。
颤颤巍巍的看了眼从正厅走出来的朱紫怡,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都生气了,在不去,你就和今天那个被乱棍打死的小太监一个结局了,还不快去!”
朱紫怡开口帮腔道。
虽说那小太监伺候了许久,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方世玉如此愤怒的情绪。
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今天在养心殿外边,乱棍打死的小太监,整个皇宫都传遍了。
朱紫怡上前道:“那么大肝火,整个皇宫都传遍了,人家都说啊,殿下不是不杀人,只是殿下没到怒气冲天的时候
“欧阳伦死都死了,他是欺负公主了,让你这么恼火?”方世玉笑出了眼泪,哈哈大笑着,神情激动道;“哈哈哈哈,临安公主生下就是含着金钥匙的掌上明珠,。”
“陛下宠爱,那些叔叔们,就藩之前都是无比宠溺她,就这么一个集全家的呵护于身的公主。”
“竟然被欧阳伦,哈哈,哈哈!”方世玉是真的想不到,猜不到,欧阳伦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人模狗样的,一肚子男盗女娼。
砍头,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方世玉虽然现在不是在演戏,但朱紫怡也是公主,自己现在又是大明福星,老朱家的人他不维护,那就实在是说不去了,老朱头知道了,心里多少会有隔阂,总之很多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激动。
朱紫怡吓了一跳,伸手去帮方世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好啦,事情都过去了。”
“没完呢,只死了欧阳伦一个,他们一家还逍遥着呢,容他,就是不容我。”方世玉直接起身,迈步向着书房走去。
这时,朱紫怡呆愣片刻,一旁的徐妙锦开口道:“别在意,遇到这种事,缓不过来也正常。”
朱紫怡微微点头,这时,庆慎郡主退怯的看了看书房中,正在批阅奏疏的方世玉,心中触动,暗道:“看样子,应该是没机会了!”
......
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初三。
欧阳伦一案,牵连三百七十余人,尽数伏诛,欧阳氏,九族流放辽东,云南,草原充军,为妓。
并且着手限制欧阳伦九族内的科举!
洪武二十七年,初!
年节时分。
方世玉让礼部邀请诸国使臣来京朝贡,各国使臣满怀期待,虽然每年朝贡确实繁琐了些,但朝贡的机会有限,采购的数量有限。
朝贡的次数多了,可以采买的货物数量,自然爷会跟着节节攀升,而这个时候,一群人围拢在方世玉的面前。
大有一番,要将方世玉当成亲爹供奉起来的架势。
毕竟,明初的规制,许多番邦都是三年一贡,为了获得更多的采购名额,各国使臣使出了浑身解数,争的面红耳赤。
“兄长!”庆慎郡主在人群中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刚要动作,一旁的朱紫怡轻声咳嗽道:“既是嫁入天家,便不能在以兄长之称。依照礼节,他见了你,是要行礼的。”
朱紫怡不给庆慎郡主机会,挡在她前边,庆慎郡主只能低着头叹息,心中虽有千百不愿,却也不敢违背大明朝廷的礼乐制度。
她本就是番邦进贡的美人,两国邦交的一颗棋子,这个时候上去,又有什么意义。
方世玉看着李芳远,轻声笑着,眼前这个李芳远,可不是一般人,准确的说,这家伙相当于一个杀手了。
根据大明得到的情报显示,李成桂称王之前,最大的障碍郑梦周就是被李芳远刺杀身亡,让李成桂称王再无后患。
不过,李成桂这个王位,既是自立,虽然领了大明的印玺,但朱元璋为了表示自己不看好李成桂的王位,甚至可以说是不愿意承认李成桂的王位。
赐给朝鲜的印玺,还是高丽用的那套
“庆慎顽劣,殿下多担待才是!”李芳远笑了笑,奉天殿广场上,挤满了人,乌泱泱一片,人山人海的,根本看不清周围都有什么人。
而朱紫怡以公主的身份,陪在老朱头身边,坐在了高处,方世玉反倒成了陪酒客。
至于庆慎郡主等人,只能躲在后边看着这繁华的景象,邦国来朝,盛世繁华。
“顽劣倒也算不上,今年朝鲜上贡了这么多东西,一会我定让陛下多给世子一些采购额度!”
方世玉笑了笑,这个时候,一个装扮奇特的男子,扎着小辫子,罗圈腿,走在人群中,一个人能占据四个人的道路
“东瀛人?”方世玉狐疑道。
“殿下对他们有兴趣?”李芳远迟疑不决,方世玉生在皇宫中,怎么会知道东瀛人。
微微一笑,方世玉道:“估计一会有好戏看了,一起?”
举着酒杯对李芳远示意一下,李芳远躬身作揖道:“殿下相邀,藩臣岂敢拒绝!”
方世玉带着李芳远向朱元璋落坐的地方走去。
这个时候,朱元璋侧躺在龙椅上,在他的身边,朱紫怡和徐妙锦在帮他削果子,斟酒。
毕竟朱元璋的后宫都老了,而能拿得出手,又有一定地位的,只能让方世玉的媳妇来撑场面了。
正当朱元璋吃了口御酒时,突然间,那个东瀛的罗圈腿,来到了朱元璋落坐的阶梯下边。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语,更没有什么狗屁的借口,直接跪在了朱元璋的下方,叩首道:“足利义满将军使臣,奉东瀛天皇之命,前来诘问天朝大皇帝陛下!”
“东瀛?你们在邀请名单行列吗?”朱元璋眯了一眼,他对东瀛,没什么兴趣,真的没兴趣。
东瀛一个撮尔小国,漂浮海外,民不服王化,不知礼仪尊卑,眼中尽是凶残,当年朱元璋下旨要收东瀛为藩属的时候,他派去的使者,可是被东瀛人直接给砍了。
虽然足利义满背地里和大明暗通款曲,接受大明的册封,尊大明为宗主国,但这都是背地里进行的。
而足利义满也没有将其公诸于众,就是他自己没事用来册封。
可朱元璋是什么人?苏州现在还是大明税收最重的地带,老朱头可是很记仇的,对于东瀛,他没有好印象,当然不愿意给他们好果子吃。
这一番问话,确实是让足利义满的使者惊了一跳,愕然道:“启禀天朝大皇帝陛下,我家将军听闻大皇帝陛下在年节设宴,特遣使以祝贺!”
朱元璋瞥了一眼道:“祝贺就不必了,你回去吧。”
使臣心中咯噔一声,低着头脑海中组织着词语,想了很长时间,他才开口说道:“回禀天朝大皇帝陛下,我家将军送来了奴仆三百人,金一千,马匹八百!”
“还请大皇帝陛下收取!”
朱元璋面色沉重,阴晴不定道:“东西也一并带回去,既是不在邀请名单之列,不在朝贡之内,我泱泱天朝大国,莫不是缺了你东瀛矮脚马?”
和蒙古骑兵对战,决战于荒漠,大明不缺军马,真的不缺,整个大明的骑兵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万之众,全部列阵在北方。
至于东瀛的矮脚马,对于华夏而言,全无半点的好处,用来做骡子都嫌它没力气。
朱元璋说的开心了,足利义满派来的使臣,这下子可慌了神,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你们想怎么样?”朱元璋怒目盯着眼前的东瀛使臣,见他还不离开,出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说吧,你们将军让你带什么话!”
东瀛使臣心中如蒙大赦,连忙开口道:“将军大人希望能通过这次朝贡,缓解双方之间的摩擦,让更多的百姓,免于受苦受难!”
“希望天朝大皇帝陛下,停止海上的行动,没有大将军的允准,不可在将船只开赴东瀛沿岸。”
“东瀛沿海?什么时候成了东瀛沿海了,咱只知道,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们东瀛,也妄称有海?有,那也是大明的,我朝船只开赴何地,几时轮到你家将军来指手画脚了?”
朱元璋怒声呵斥道。
方世玉在海上,炮轰东瀛沿岸的事情,朱元璋知道。
盛庸和铁炫在海上会炮轰东瀛沿海的事情,朱元璋也知道,但这些有算得了什么?和他朱元璋没有半点干系。
东瀛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就如同他说的:吾本淮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自己的子民都没照顾过来,哪里有心思去照顾其他人的子民。
东瀛使臣跪在地上,心中犹豫道:“若是能相安无事,共享和平,我家将军愿意同大皇帝陛下,共剿海上倭寇!”
“严防倭寇肆虐!”
“若是不然......”
朱元璋听着东瀛使臣的声音,轻笑一声道:“大明战船千余,水军士卒十余万众,若要剿灭海上倭寇,何须东瀛相助?”
“若是不然又待如何?你们敢怎么样?”朱元璋腹中发笑。
真不是他瞧不起东瀛,只是他真的瞧不起,大明的心腹大患还是北方草原,东瀛对大明而言,真的构不成威胁。
想要对付东瀛,甚至都不需要大明的战舰船只全军出动,只要派去一半,就足够封锁整个沿海,让东瀛寸步难行,自我崩溃瓦解!
然而,可惜的是,大明近期的财政预算,太吃紧了,真的没能力去海外作战!
“大皇帝陛下,是不愿意同东瀛和平相处?”东瀛使臣叫喊一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这次的来使,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你们东瀛。
朱元璋挥了挥手道:“把这玩意叉出去!”
众宾客,目送着东瀛使臣被叉了出去,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慌乱的神情看着朱元璋,心中或有失落,惊喜,担忧,神色复杂多变,不一而足。
各藩属邦国的诉求不同,想要的自然也就不同。
方世玉拉着李芳远目睹了朱元璋斥责东瀛使臣的全部名场面。
“这......”李芳远看着被叉出去的东瀛使臣。
方世玉笑了笑道:“大明又不缺少那点朝贡的东西,再则说了,大明天朝上邦的地位,又不需要他们东瀛来承认!他们,会为了今天的冲动而付出代价的!”
方世玉毫不隐晦的说出了要让东瀛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然而,他却从未说过,这件事情就是因他而起。
他闲的蛋疼,走到人家沿岸,大炮轰鸣三日,响彻云霄,震耳发聩,东瀛人不满,想来上诉,希望能让老朱出面摆平这件事。
而他们损失的是什么?其实加入大明的朝贡体系中去,他们不会有半点损失,反而有的赚。
不过可惜,朱元璋听说方世玉要把十五封到东瀛去,直接就将皇明祖训中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中,东瀛踢了出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要在地下等着,等自己的儿孙下去,一个个都是握有实权的海外诸侯。
朱元璋为了推行汉文化,可谓是煞费苦心,神州易手九十年,文化传承出现断裂,后世所流传的汉家文化,多半都是明朝按照汉唐旧制拾遗补缺,一点点修补出来的。
如果没有大明的三百年恢复,神州变成什么样子,还真未必好说。
而这个时候,东瀛想要来求和,加入朝贡体系,成为大明的朝贡国,获得法理上,大明不会对他动兵,并且维持他的统治地位。
这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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