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十一很难从对令高的偏见中挑出一丝认可,只是他思索了半晌也没想出这套说法的逻辑破绽,最终呼之欲出的否定被他的思索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呢?”
“这是天下大势。所谓分分合合,十一爷心中的困惑恐怕不过就是分与合这两个字吧?”
江十一皱起眉头,突然感觉被戳中了痛点,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很不情愿的对自己承认他被这个自命不凡的书生教育了。
此时自己身处的十字路口,其实就是对国运的一场豪赌。赌其分,则尽快扩充实力割据一方;赌其合,则安分守己服从朝廷。
“继续说。”江十一决定咬紧牙关地对令高刮目相看。
“前朝国运未尽而中途横遭篡夺,而新朝并非立有不世之功,取代前朝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当朝皇帝开国就大肆封官加爵,事实上,”
讲到这里的令高突然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不过就是一场大型的政治贿赂。功绩不够,只能通过封官加爵来笼络朝廷百官。也是因为如此,当朝急于发动对南方的讨伐来积攒功绩。当朝如此虚弱,而前朝复辟势力未死。如此,则天下三分。”
江十一不情愿对他表示赞许,可是身体很诚实,忍不住还是微微点点头。
“南方的战争,胜又如何,天下有此三分,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南方人心未附又逢朝局大乱,则,天下四分。”
令高说完,江十一听完,两人都各自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江十一开口大破沉寂:
“为何跟我说这些?”
“我本出身寒微,入士无门,若想有一番作为,只能出此下策。”
令高依然是精通各种找不到证据的冒犯,比如此时这个“下策”就让江十一感觉很不爽。对于赏识人才,江十一自知没有那种神通,他更宁愿相信自己被这个嘴上没毛的书生唬住只是因为自己的见识实在太过有限,所以他对令高的看法依旧比较保守。
只是最终他没有再把这个书生赶出去,给他一口饭,留他下来。起码在太阳台上的这群文盲里,书生这个职业还是比较吃香的。
这时,手下再次来报:
“山下有一伙人说要求见太阳王。”
“什么来头?”
“说是狼赳的手下,名叫周望。”
“又是狼赳?”
这个名字总让江十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只知道据昨晚贾确提供的情报,这个狼赳有可能是当下沧州最大的叛军,如今主动找上门来,能有什么贵干。
这让江十一的心中有些忐忑,但是既然人都上门了,只要不是硬闯,都没理由拒之门外,毕竟如今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得有。
“让他来见我。”
“是。”
这个世界的巧合总是令人瞠目结舌,它总是能以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来挑战人们的神经。进来的这个男人,锦衣华服,眉目疏朗,举止优雅,乍一看非常有贵族派头,这与江十一等一众匪类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他在手下的注视中走到江十一面前,随着他们俩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约而同的凝固了。
公羊贤。
那个把江十一骗去当奴隶的男人,不对,或许公羊贤也是他的假名,现在的周望也是假名,这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骗子。
对于公羊贤来说,辨认出此时的江十一有些难度,更何况他的受害者不计其数,谁也不会特地去记住一个被自己认定即将要死的人。而身为受害者的江十一可不一样,他早就把公羊贤这张脸牢牢刻在脑海里。
所以率先认出对方的是江十一,而他凝重而充满戾气的表情唤醒了公羊贤的记忆,或许一开始的公羊贤只知道这是个仇恨自己的人,转而才在万千缠绕的记忆中想起了江十一这张其貌不扬的大众脸。
公羊贤想逃,但是他知道逃不掉,或许他正在寻找一种恰当的姿态来化解这场恩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时候已经成了奴隶的江十一怎么没有死在龄郢,而且不仅没有死,还变成如今的太阳王。
“哟,公羊贤?你又改名啦?”
江十一在冷笑,他的眼神里没有过多的仇恨,因为此时他的身份不应当有太激烈的情绪,况且如今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不需要通过情绪来宣泄愤怒。情绪通常都是无能为力的征兆,而有能力达成复仇的人只需要用行动去宣泄。
“公羊贤是谁?”
他在装傻,他在强装镇定,而江十一无比坚定的仇恨迅速击碎了他的信心。
“骗啊,继续骗啊,怎么不骗了?”
江十一站起身来,向眼前这个老狐狸一步一步靠近,匕首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公羊贤转身看向身后,他想往回跑,可是太阳王的手下们已经默契十足地各自包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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