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他有说要你?你除了会吓尿裤子你还会啥?我要你。”
再添一拳,江十一昏过去了。
……
醒来时,已经清晨,四周已经空荡荡一片。疼,全身都疼,尤其是腿上的伤,恍惚间站起身,摸摸发肿的脸,从血肉模糊的嘴巴里吐出汩汩鲜血和牙。这样的空荡,似乎太过空荡,哪儿不对劲,却道不上来。
他试图寻找哑巴,或者只能说等待。他闻到了熟肉的香味,顿时被唤起了精神,也唤起了辘辘饥肠,便开始顺着那味道游逛。然后他看到了前方一堆不小的红白相间的血糊糊,再走几步看清楚后,他终于把方才的古怪想明白了!
尸体少了。
这世道,生者为生存疲于奔命,死者一了百了,哪里死了就哪里烂,留个全尸都算矫情,更何况埋葬。昨晚的屠杀留下了很多尸体,可如今却略显空荡,尸体不是被埋了,能到哪儿去?又活过来了不成?那堆血糊糊的白骨解答了这个问题。
被吃了。
江十一从南渡的难民口中听说过这种事情,北方的异族人打仗不带军粮,打到哪儿吃到哪儿,吃到哪儿就打到哪儿。
所以如今还躺着的这些尸体就是剩菜剩饭,包括他自己。这其中早就已经不是人性沦丧的问题了,就这,好多人想吃都还吃不上,给活活饿死了。他想起了昨晚小主子手上拿着的肉,瞬间明白了很多。
再走几步,他终于看到了活人,像个乞丐蹲在那边,那就是香味的来源,或许这个世道已经把【乞丐】这个词给禁锢了,谁又不像乞丐?可真当了乞丐,又有谁能乞讨到什么?
他可能看到了江十一,可能没看到,那不重要,因为就算被瞧见了也不会被当成威胁,手无寸铁且弱不经风,当肉吃都嫌硌牙。没错,这就是江十一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走近了,他终于转过头来向江十一投以警惕的目光,像一只护食的野猫。江十一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某人的手臂,正放在火上烤。
下意识动了动自己手臂,确保它还连着肩膀,江十一若无其事地快速离开,其实,还有一点不舍。身为活物,谁又能明目张胆地抗拒饥饿呢。满地都是食物,只要哄自己那是猴子肉,咬咬牙闭着眼吃几口就不会饿死,至少能保当下不再受饥饿折磨。
可是,那样之后又将该为了什么活着呢?
矫情。
他不等哑巴了,相识不过几个时辰,连他长什么样都还没看个详细,没工夫管他死活。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因为香喷喷的气味将要摧毁他的仅存不多的矫情。
食欲依然是指南针,哪儿能有吃的就去哪儿。要么天上掉馅饼,要么掘地三尺兴许能找到些果腹的宝贝,要么…顺着残破的官道,肯定能到达下一座城,或许城里有吃的。
这就走吧。
拖着受伤的腿。
荒废的田野,遍地的尸骸,被啃光了树皮的树林,死气沉沉的大地,为什么要急着去死,如今这不就是阴曹地府的场景了。几个时辰的路,江十一竟没有看到除了鸟之外的任何活物。
突然,一架翻倒的马车闯进了视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女人的哀嚎与一群男人的嬉笑。
“滚开!老子先来!大半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谁让你把那个也给杀掉的!”
“小心点,别又给弄死了!”
“大哥可得给我们留个活的!”
江十一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观望,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隔三差五都能碰见一回。平世里,金钱即正义;乱世里,武力即正义,纵使平世里的有钱人,到了乱世也毫无正义可言。而无论平世还是乱世,对江十一来说都没有正义,他的这份好习惯在平世里养成,到乱世里发扬光大。
那些禽兽专心致志地精虫上脑,完全没看到走近了一个人。江十一稍稍打量了翻倒在地的马车,马车不错,应该是个富家千金。但他没功夫惋惜,他看中的是车前的宝贝,一匹雪白骏马。
江十一没骑过马,但是骑过牛,不至于手忙脚短,二话不说赶快翻身上马,正要驱马开跑,却听见身后有一声悲凉的求救。
“救我!!!”
回首,那可怜的姑娘全身白肉上都挂满了禽兽,她发现了马上的江十一,希望这个陌路人正好能是个行侠仗义并且武功高强的大侠。
她肯定没看仔细。
江十一没资格当那样的人,或许有怜悯,她将会被十几个禽兽凌辱,如果这次没死,那就是下次死,若还是侥幸活下来,她的下场还是死。因为江十一还听说,女人和小孩的肉是上等珍品。但江十一无力与这一切有任何关联,弱小使他无法阻止这些,矫情使他无法实施这些。
禽兽们也发现了江十一这个盗马贼,并有几个提着刀朝他跑来。江十一驱马往前狂奔,不再回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姑娘眼中的自己,眼睁睁看着那个陌路人变成大侠,然后又迅速从大侠变成盗马贼,扬长而去。
禽兽们自然追不上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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