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之看到,贺西霖的眼睛里渐渐升起了泪。
“是,我现在是大少侠,最不能垮的就是我,我还要护着这么多人。可是到头来我自己的儿子,还需要我的妻子一个女人舍出命来去护,我算什么丈夫,我算什么父亲,我算什么大少侠?”贺西霖并没有提高声音,而是用一种混着哭腔的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那样的情形,若我是嫂嫂,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护孩子的。”林鹤之想了想,说道。
“结婚那晚是我亲口告诉她我会一直对她好,临去汴州的时候是我亲口告诉她日后不必羡慕你和七妹妹,我会让她爱上我,可是鹤之,四年多了,我才明白,我早就离不开她了……”
贺西霖终于把自己的眼泪说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和许玉珠一样被狠狠地刺过了一刀,几天下来一直在滴血,一滴一滴,滴得自己全身都在跟着痛,连着痛了好几天,一天比一天痛。
半梦半醒的时候,他的眼前经常出现幻光。
还是吴兴忠慈府里那间小屋里,推开门,许玉珠穿着朴素的衣服,在小小的屋子里前后忙碌着,见他回来便笑盈盈地迎出来,帮他换衣服,帮他打水洗手洗脸。
仿佛现在他度过的每一个漫漫长夜,还是那一个个平常的夜晚,他和玉珠对坐在榻上,榻上一张小几,一盏小灯,他轻声呢喃着哄着襁褓中的阿平睡觉,她捻着针线,或是做着阿平的小衣服,或是给他缝补下一季的衣服,时不时地朝他和阿平的方向看一眼,满眼都是笑意。
晚风把这些梦吹醒的时候,每一次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揽着靠在自己怀里慢慢失去温度的她,他才明白,他早就把这个新婚之夜前还和自己完全陌生的女人融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他许她,再相见时,会让她想办法爱上他。
可是他们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爱上了彼此了啊。
他和她的爱,早就融在那些婚后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了。
清醒的时候,贺西霖便常常回忆着与许玉珠的全部印象,却发现四年里所有的印象基本都是一样的,她温柔地陪在自己的身边,照顾着他的全部饮食起居和他的孩子。
但是四年里,自己记得最深的印象竟是她看向顾新时眼里的羡慕,而不是她陪在自己的身边时每一个琐碎的日常。
然而正是那些琐碎的日常,让自己早就离不开她了啊。
贺西霖觉得愧疚如同一只猛兽,正在疯狂地啃食着自己的肉体和自己的心。
他知道此刻的愧疚无济于事,但是他除了愧疚,再不知道可以拿什么祭奠这段逝去的感情了。
贺西霖觉得眼泪在许玉珠的灵前,都显得那么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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