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乾与孙竟起相视一笑,多了一分信心:“此番抵御赵教的大军,我薛家能得到洛岩兄的相助,定会旗开得胜,打得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孙竟起却不那么乐观:“赵教的一万大军,在人数上远胜于我方,我方形势极为不利。以在下愚见,还请薛土司大人速回江油关,根据实际地形巧用诡道,步下疑兵之计。如此这般才能以少胜多,拒敌于江油关之外。”
薛兆乾知道孙竟起言之有理,望着病榻上生死未卜的辛夷,薛兆乾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可是……”
“薛土司大人,您还可是什么呀?赵教的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为了整个薛氏一族,您必须得火速赶回去啊!”见薛兆乾还心存犹豫,孙竟起万分着急。
看到薛兆乾踟蹰不定,陈岩指着病榻上躺着的辛夷,道出了薛兆乾的心声:“洛岩兄,薛土司大人正是担心那位姑娘的安危,放心不下,这才不愿现在马上回江油关。”
得知是这个原因后,孙竟起怒目圆瞪,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指着薛兆乾的鼻子怒斥起来:“薛土司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想着这些儿女情长之事!虽然在下不清楚您和这位姑娘有何瓜葛,但现在赵教的大军马上要抵达江油关了,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您居然还为了一个姑娘抛下整个薛家不管不顾?薛氏先祖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难道您忍心遗弃?令尊生前的夙愿,难道您忍心背叛?薛土司府里太夫人等至亲的性命,难道您忍心不顾?蔡思侃既然委派赵教率领一万大军前来渔溪司和马盘司,必然是想一举拿下江油关。这一仗万分重要,我们只能赢,不能输!我们输不起,一旦输了就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落得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在下相信,这是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在下恳请薛土司大人务必深明大义,暂时抛下儿女私情,跟在下速速回到江油关共商御敌大计,以保薛氏一族平安!”
说罢,孙竟起扑通一声当场跪在薛兆乾面前,直直地盯着薛兆乾。薛兆乾吓了一跳,赶紧试图将孙竟起扶起来。
孙竟起挺直身板,跪在地上不愿起身:“若是薛土司大人您不愿与在下速回江油关,哪怕您砍掉在下的脑袋,在下也绝不起来!”
“这……”薛兆乾心里如同老树盘根,踌躇纠结。
正当薛兆乾左右两难之际,广武十二骑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商议片刻,在陈岩的带领下,齐刷刷地集体跪在薛兆乾面前。
陈岩声泪俱下地向薛兆乾请求道:“薛土司大人,我知道我们广武十二骑只能听命,不能抗命。今日是我们第一次违背您的命令,实属无奈之举。您就听从洛岩兄的恳求,快带上我们马上回江油关吧!事已至此,有些话就算掉脑袋属下也不得不说了!薛土司大人,您一直以来都是太夫人的骄傲,属下真的不愿看着您再继续沉沦下去了!如果您还执迷不悟,不仅会赔上您的性命,还会拉着整个薛土司府,所有的薛氏族人,乃至整个渔溪司和马盘司一起陪葬。薛土司大人,请您清醒清醒,现在您的当务之急是带着我们和洛岩兄一起火速回到江油关,共同谋划部署如何抵御赵教的大军!若是您不愿回去,那我们广武十二骑也跟着洛岩兄在这里长跪不起!”
薛兆乾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选择,是抛下辛夷马上回到江油关,还是守着辛夷放弃对赵教大军的抵御?显而易见的是孙竟起和广武十二骑的以跪相逼,让薛兆乾别无其他选择,他只能抛下辛夷,回到江油关,回到那个即将爆发一场生死大战的地方,去改写整个薛氏一族的命运。
薛兆乾噙着泪,对孙竟起和广武十二骑一字一句地说:“大家都快快起来吧,我现在马上和大家一起回去江油关,不再留念这里的半分半厘……”
薛兆乾弯下腰将孙竟起和广武十二骑一一迎起,回头远远望向病榻上睫羽紧闭的辛夷,泪水从眼角划过脸颊,在下颌骨的边缘凝结成一颗颗宛如水晶的珠子,透着一丝悲凉和遗憾,久久不曾滴落。
薛兆乾拿出两锭银子交与章郎中,再三对章郎中嘱咐,请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辛夷,务必要治好辛夷。
与章郎中告别后,薛兆乾和孙竟起、广武十二骑一道,跳上马背,策马扬鞭,朝着江油关的方向狂奔而去。
薛兆乾走后,王鉴拖着那具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的躯壳,满身血迹,踉踉跄跄地来到章郎中的医馆。
章郎中见状,连忙跑过来搀扶王鉴,关切地问起来:“王土司大人,您哪里受伤了,怎么一身都是血?快告诉草民,让草民为您医治!”
王鉴摆了摆手,声音冷冽:“章郎中,我没有受伤,我这条命是辛夷拿命换来的……辛夷呢,她还躺在医馆吗?”
章郎中听得有些糊涂,急忙向王鉴禀告:“启禀王土司大人,您来之前那个正被官府通缉的薛兆乾抱着受伤的辛夷小姐前来,让草民为辛夷小姐治伤。经过草民的诊治,辛夷小姐已无大碍。但辛夷小姐失血过多,需要继续用药调理身子,方才能苏醒。”
听到辛夷保住了性命,王鉴松了口气:“辛夷没事就好,那薛兆乾呢?”
章郎中指着渔溪司的方向对王鉴说:“薛兆乾带着一个侠客打扮的人,还有十二个手下,一起骑马往涪江下游的渔溪司方向去了,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似的。”
“该死的薛兆乾!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手刃薛兆乾,为二弟、三弟、四弟报仇雪恨!”王鉴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挖出血来,他丝毫没有感到疼痛。
章郎中听得一头雾水,他并没有多问。这是他的为人处世之道,他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里,只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活得安稳。在这个沧桑的世道里,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在夹缝中求生的人,一个远离斗争漩涡的人,仅此而已。
身心交瘁的王鉴来到辛夷的病榻前,寸步不离地静静守候着辛夷。望着辛夷苍白的面庞,王鉴早已欲哭无泪。他并没有死心,复仇的火焰在他心里熊熊燃烧着,像是一个生生不灭的精魂,从此住进了他的躯壳,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王鉴很清楚,在他对薛兆乾的复仇没有实现之前,他必须背负着这份沉重的仇恨活下去,绝不能含恨自缢。为了复仇,他必须活下去!他要用薛兆乾的血来浇灌那些烙印终生的伤口。他要用薛兆乾的命来祭奠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不能让那些为了救他而惨死在薛兆乾刀下的至亲就这样白白死去,永不瞑目。
他要复仇,他要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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