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出京公干的机会,钦差袁正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快活。途经金牛道明月峡,恰逢夏日洪水侵袭,栈道损毁严重,耽误了不少时日。当袁正乘着四抬大轿来到龙州宁武司蟠龙坝时,不知不觉已过去八个多月。王玺一家正好充分利用这八个多月的间隙,王土司府上下齐心协力,从保宁府、潼川州等地招募能工巧匠,招来大量徭役,夜以继日地赶塑各式佛像,已把“龙宫”改建为报恩寺。报恩寺虽未全部完工,但已然是一派佛寺的模样。
袁正抵达蟠龙坝的这一天,王玺携王鉴、王樾、王济、王焕、徐公及全体衙役,在接官亭早早等候。快到晌午时分,袁正一行人抵达接官亭,王玺等人毕恭毕敬地将袁正接到王土司府,设宴款待袁正一行,为他们接风洗尘。
辛夷偷偷躲在角落,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钦差袁正。
在辛夷的想象中,袁正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猥琐模样。然而,与辛夷想象中不同的是,眼前的袁正约莫三十来岁,身躯凛凛,胸脯横阔,相貌堂堂。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闪着一股正气,暗藏锐利如鹰的眼神,落在棱角分明的英武面庞上,端正刚强。令人不禁联想到深山老林里扑向猎物的秃鹫,充满捉摸不透的危险。
王玺原本准备了一桌子山珍野味,想要隆重接待袁正一行,没想到袁正并不买账。袁正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好酒好菜,一脸严肃地盯着王玺,冷冷地说:“王土司大人,您平日里也是如此豪奢吗?皇上时常以《尚书》教导文武百官,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难道王土司大人您忘了这个道理吗?”
袁正的话令徐公深感意外,让王玺无所适从。王玺赶紧打圆场:“袁大人,您误会了!您不远千里来到龙州宁武司,下官自然要尽地主之谊,生怕怠慢了您这样的贵客,这才吩咐东厨准备得奢侈了些,还请袁大人切莫见怪!下官平日都是粗茶淡饭,不曾如此豪奢。”
“王土司大人平日厉行节俭,那再好不过了。这满桌山珍野味,恕我无福消受。还请王土司大人命下人重新炒一盘小菜,煮个素汤,送到我房间吧。吃过午膳后,烦请王土司大人带路,带我到您修建的宫殿去看看是否真如直诉人所说像皇宫一样。”说完,袁正带着随从走向王玺为他备好的客房,头也没回一下。
徐公疑惑不已,眼前的袁正俨然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和传说中那个奸诈贪婪之徒完全判若两人!
王玺暗暗捏了把汗,这个袁正看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袁正用过午餐后,顾不上休息,催促着王玺去到昔日的“龙宫”,今日的报恩寺。
这个庞大的建筑群整体分为三进院落,采用传统的“遐蓝七堂”的形式,殿宇深峻,阶墀轩敞。袁正跟着王玺踏进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占地约为20亩。广场正中有一对石经幢,幢高约21尺,经幢四周安装花岗石栏板,围以12根栏杆。幢由片石底座、须弥座幢底、六棱形幢身和幢顶四部分组成。须弥座为六方形,花岗石制作,座上雕刻卷云图案。幢身高约7尺,正面刻“唵大佛顶尊胜陀罗尼幢”,另五面刻藏、汉两种文字的“陀罗尼经咒”,笔画圆润,字迹秀美。经幢的顶部作托盘,饰桃形珠宝,托盘周围镂空雕饰丝帛、云纹等。每面上都凿一龛,中间雕刻有坐佛各一尊。
王玺和袁正顺着报恩寺山门外的石阶往上走。山门依地势而建,逐步走高,错落有致。
山门高出广场平面约18尺,广场至山门自下而上,共分五级。设踏步三道,均设黄岗石栏杆,整齐庄严。阶梯两侧立有一对圆雕石狻猊,高约9尺,左右对峙蹲坐于花岗石须弥座上。左边为雄狻猊,项下铃铛上阴刻“狻猊”二字,右前爪抚弄一只绣球,绣球上系着翻飞的彩带。右边雌狻猊,左前爪轻轻抚摸一只幼狻猊,颈前挂只圆铃铛,体型亦较为瘦小而显得苗条秀丽。这对石狻猊雕刻粗犷,威武生动,将山门衬托得更加森严雄伟。
停留片刻,袁正随王玺一道来到山门。山门是报恩寺的正门,带八字墙,位于整个报恩寺建筑群中轴线前端,上悬横匾,上书“报恩寺”三个遒劲大字。山门面阔五间,进深两间,殿高约27尺,为四架椽屋,后用乳袱,分心用三柱,彻上露明造,为单檐悬山式建筑。屋面举架平缓,绿色琉璃筒瓦盖面,檐下无斗拱,有侧脚和生起。山门以中柱为界,分隔成前后两部分,左右两侧用片石垒砌山墙封闭,屋内民间和次间各辟版门一槽。山门外稍间内彩塑两尊金刚神像,左边那尊怒颜张口,右边那尊忿颜闭口,两位力士头戴宝冠,上裸体,持宝杵,两脚张开,下踏夜叉小鬼。
山门左右两侧,连以八字墙各一堵。墙高约15尺,长约38尺。墙基用青石砌成,须弥座式,墙身用砖砌作。墙面装饰青狮、白象、云龙等灵兽。墙顶覆盖绿色琉璃筒瓦,脊上安装精致生动的吻兽和火焰宝珠,檐下安饰五彩琉璃斗拱。整个八字墙设计丰富自然,装饰华丽壮观。
踏入山门,只见山门内两稍间中彩塑“三头六臂”、“四头八臂”明王神像各一尊。这两尊护法神像头作焰发,手持法器,体型魁伟,相貌威严,人过其境,令人望而生畏。
穿过山门,进入报恩寺内第一进院落。三座单孔石拱桥并列其间,连接着山门与对面的天王殿。拱桥跨度约24尺,中桥宽约8尺,两侧桥略窄3寸。桥面呈拱弧形,中间桥面铺砌团花图案的白色琉璃砖,两侧墙面嵌以小青砖,桥身两边均分别安装石栏杆。栏杆高出桥面约一米,望柱作火焰、云纹形。栏板浮雕人物山水、楼阁花卉等图案,栩栩如生。桥头抱鼓石雕精致细腻。每座桥下均为一拱形洞,大小宽度一致,互相贯通,桥四周嵌装雕花岸边石,与桥下缓缓的流水相映成趣。
瞧见八字墙和金水桥,袁正面露不悦,斜视着王玺,厉声说道:“王土司大人,直诉人说王土司大人您所建的乃是一座皇宫,看来所言非虚啊!”
王玺赶紧道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皇恩浩荡,下官感激涕零还来不及,怎敢私建皇宫,行谋反大逆?这座佛寺名叫‘报恩寺’,意在报答皇恩,辅行王化,祝延圣寿。修建报恩寺这个想法,下官很早之前就有了,只是最近几年才将费用筹齐,并捐献自家园地作为基地。修建这座报恩寺,一来是报答皇恩,感谢太祖赐封我王氏家族世袭龙州宁武司土司,感恩当今皇上将下官越级擢升为龙州宣抚司佥事,且浩封为昭信校尉;二来是要利用这座报恩寺为皇上祝延圣寿;三来是想通过弘扬佛法来教化边民,巩固皇权,从而达到保国护民的目的;四来是龙州宁武司的观音院规制湫隘,无以容众,需要修建新的寺庙,以存放当年太祖皇帝所敕赐的一部《大藏经》。基于这四点原因,下官斗胆修建了这座报恩寺。还请袁大人察看完整座报恩寺,予以明鉴!”
袁正用凌厉的眼神瞪了王玺一眼,瞪得王玺心里发毛。袁正没有说什么,继续边走边看。
金水桥的北侧有一座钟楼,为十六柱重檐歇山式建筑,面阔、进深各三间,平面呈正方形,总面积约为1368平方尺。楼高39尺,绿色琉璃瓦屋顶,飞檐翘角,楼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平座,由厚楠木板铺成,四周复设木制栏杆。腰座四周用20根方柱子支撑层檐。台基上的四根金柱子采用通心柱,檐下斗拱为五踩双翘计心造。当心间用四朵,屋顶举架高峻,两侧山花采用木板制作,不作任何雕饰,简朴素雅。重檐下不设斗拱。正面重檐下悬挂“天音醒世”匾额一方,字体苍劲夺目。钟楼四檐柱的侧脚和生起较明显,柱、额、梁、枋满绘彩画。钟楼梁上悬挂铸铁大钟一口,约10000斤。钟面上注有工匠姓名及铸造年号的铭文。钟体铸有图案,钟上蒲牢龙钮造型别致。
迈过金水桥,王玺带着袁正来到天王殿。
天王殿建在约3尺高的台基上,殿高39尺,面宽五间约计75尺,进深两间约计30尺。天王殿里的圆柱作横六竖三排列。四角柱微向里倾,侧角的手法可起到稳定整个建筑的作用。檐下横匾一方,匾额制作精美,四周边缘透雕云龙纹饰。匾额两旁圆雕二托匾力士,造型极为生动,顶盔贯甲,龇牙咧嘴,怒目圆瞪,足踏彩云,双手紧拉悬匾铁链,大有负重之势。屋顶覆盖黑色琉璃瓦,两山花琉璃,随着早晚阳光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华光四射,令人称奇。屋内装饰华丽,顶部120块天花板,绘制成百花图案,各种花朵立体感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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