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天终于放晴下来。阿荣心情大好,要蒋平赶快去往湖边催促商船老板做好出发准备,等他接了阿英之后马上起航。
还没有等蒋平过去,商船老板自己先找了过来。他向阿荣哭丧着脸道:“我行了许多年的船,还是头一看到太湖结了冰。”
阿荣惊问:“湖里结冰,就不能开船了吗?”
船老板道:“那还用的说,岸边几丈之内积冰覆盖,船底都被冻住,螺旋桨也是转动不得。”忧心重重:“天下起乱,连太湖都能结冰,甚是少见,锡澄运河就更是走不通了。”
阿荣的心情一落千丈,绷着脸不吭声了。算下来,这已是他呆在太湖支队的第六天。
中午,蒋平喊阿荣一起去队伍上用饭。
阿荣对那伙食早吃得厌烦,没好气地扔了一句:“连个油腥也闻不到,实在是懒得端碗。”就歪在床上,被子蒙头睡了起来。
他这几天闲来无事,曾把附近的几个村子溜转了遍,也没能找到一家饭馆。后来去到五六里之外的一个镇上,见到所有的商店、饭馆,也都早已关门歇业。
有钱也买不到想吃的,他相当地懊丧,总不能为了满足食欲,去往无锡城里跑一趟。叹道这太湖有的是鱼虾螃蟹,怎么就没有人动上脑筋,在湖上开个水鲜馆之类的饭店,真是活该受穷。
其实阿荣是没有想到,自从日本军队占领了无锡之后,战火连绵,百业凋零,哪里还有人再做生意。
睡到不知什么时候,听到私塾先生在院子里对他老婆道,要去邻村一趟,晚饭不在家吃了。
私塾先生老婆回答,丈夫既是不回来用饭,自己要是晚上饿了,就只热剩饭来吃。
那私塾先生又对他的学生们吩咐,每人做好一篇文章才得回家。学生们一起回答道:“是!”
阿荣心想,私塾先生不在家,他老婆连晚饭都要省下一顿,可见日子也是艰难。
阿英这些天在太湖支队,上午学识字,下午练打枪,不亦乐乎。阿荣见她像是中了魔,连说话也开始咬文嚼字,带上了诸如“思想”、“革命”这样的新名词。
他这样地胡乱琢磨,肚子咕噜噜地一阵发鸣,忍着饿又躺了片刻,听到屋里似有奇怪地动静。蒋平中午出去,一般只在半夜间才能回来睡觉,不该这个时候出现,便掀开被子去看。
但见私塾先生老婆的那只母鸡,不知什么时候就溜进了屋子,钻在土墙下面,爪子扒扯,满地找虫。阿荣起先不以为意,但渐渐地就盯着这只母鸡,两眼放光,下巴上满是馋涎的口水……
脑子挣扎了半天,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个箭步跨过去,就把那只鸡踩在了脚下,拎了起来。
母鸡受惊,扑腾着翅膀“嘎嘎”啼叫。
随即就听得那私塾先生老婆,冲到院子大声呼救:“黄鼠狼叼鸡啦!黄鼠狼叼鸡啦!”颠着裹了的小脚,寻声就向阿荣这间房子里跑来。
那些个学生也都跟着抄起扫把木铣棍棒之类的家伙,紧随私塾先生老婆其后。
眼见私塾先生老婆带着学生就要冲进屋里,阿荣慌了神,就把母鸡掩进怀里,又觉得不妥,情急之下把母鸡一拧脖子,塞进了被窝里,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然后他立即后悔,该是顺手就把这只鸡扔到窗外去。但为时已晚,那私塾先生老婆已经带人冲了进来,满眼乱找:“鸡呢,鸡呢?明明听到是在这屋子里叫!”
她发现到了地上散落的鸡毛,神色起疑地看着阿荣,一步步向他的床前逼近。
阿荣知道躲不过去,只好涨红着脸从床上起身。
私塾先生老婆推开他,一把掀开被子,抱起死了的母鸡就瘫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的下蛋鸡啊,你咋就这么命苦,碰见这么大个的黄鼠狼,那还就有个好啊!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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