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安坐在一辆吉普军车里。
他眯着眼睛,对站在车边的阿荣看了半天,不阴不阳道:“陈老板年龄虽小,手段却是高明,居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如今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得把你以逃兵论之,送军法处严惩不贷。”
阿荣辩道:“林团座,你可不能草菅人命,我连军服都没有穿过,何以冤枉是已经入兵。难道对我们平头老百姓,自家出来逃难,也竟能按逃兵论处!”
军法处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此时既已被抓,如果不讲点道理出来,岂不是太过无辜吃亏。
廖排长对阿荣蛮横道:“住口,林副团座金口玉言,若说你是个兵,那你就是兵,有什么冤枉不冤枉!”
记起曾经被绑一夜,又有臭烘烘的烂布塞进嘴里,就向林国安建议道:“这小子心里不服,竟敢顶撞与你,不如把他捆了,弄一把乱草堵上他的嘴,免得沈旅长过来时,听他胡言乱语。”
阿荣听了廖排长这么一说,吓得赶紧道:“别,别!我一句话也不说了就是。”
林国安当然也明白,廖排长是有心报复这陈老板,摆了摆手,只同意把阿荣绑了起来。
廖排长得令,解下腰间的皮带,把阿荣的胳臂向后拧住,就给捆住了双手,还故意抽勒的很紧,疼的阿荣不住咧嘴。
其实以阿荣向傅夫人学得轻功手段,他刚才时,也有打算过跳蹿了车顶,奔向之前瞄好的一片小树林。但又想轻功再快,也赶不上子弹飞得快,所以才没敢冒险。
现在又听得廖排长无意说出,那沈锦龙旅长待会要过来,不由得又松了口气,只要提及到两个相关重要的人,便能化险为夷,一是先向沈旅长端出他的女儿沈瑞丽,二是见机行事,向林国安端出他的亲叔林子均。
过了一会,见得有一趟由南向北的列车开过。听到列车员打着铃,扯起嗓子喊道:“去上海的乘客,上车啦!”阿荣眼巴巴地望去,心里苦道:完啦,这可是今天最后一班开往上海的客运火车!
林国安从阿荣的表情里,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感兴趣地问道:“看你这样子,是想要去上海么?”
阿荣没好气道:“人都被你们扣在这儿,还去的成么。”忽又觉得不能冒失,这林国安此时可是不好得罪,便又赔起笑脸道:“报告林团座,小的是要回上海向御锦堂总堂秉明,江阴分号有幸被贵军征用,这是大大的好事,多多益善!”
林国安笑道:“你年龄虽小,嘴皮子上的功夫却很了得。到底多大年龄?”
阿荣回道:“十七了。”
林国安点头道:“也还不算是个大人。我说了实话吧,你那里的赌场虽然已被征用,沈旅长还没有来得及搬过去,就紧急奉命带上全旅官兵,昨天连夜赶到松江这里布防。”
过会,又有一趟火车鸣笛进站,却是从上海开过来的一趟军列。林国安赶紧跳下车,对廖排长命道:“你留在这儿看着,我去接沈旅长。”
此后不久,就见到林国安从远处招手。
廖排长赶忙把阿荣推搡进吉普车旳后箱里,与司机开车迎了过去。那沈锦龙旅长不知是与什么人,好一阵地握手寒暄,又互致军礼后,才各自上车。他见到阿荣背负双手,蹲坐在汽车后箱,向林国安问道:“这是什么人?”林国安答道:“刚抓住一个逃兵。”
沈锦龙气愤道:“还没有正式开战,就出现了这种无耻的懦夫。命令军法处当众执行枪毙,以儆效尤!”
林国安没敢立即向旅长回话。而是不安地在想,如果真把这个十七岁的孩子,就当做了逃兵处置,取了他的性命,自己岂不是伤及无辜,良心难安。
在车后箱里阿荣,倒是没有被沈锦龙的枪毙命令吓住。他情知这沈旅长定是还没有认出自己,待会一下车,等到说出“沈瑞丽”这三个字的名字来,马上就能峰回路转,得以上宾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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