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尧山村呀,便不得不提一个很遥远的传说......说是村外有片枫林,林边有座山峰,叫做祝女峰,峰下蓄了一洼潭水,叫做龙家潭。潭水深达千尺,幽绿不见其底。”
说话的乃是一个三十岁的中年妇女。
厚皮大衣,头戴珠钗,身处一间小木屋,坐于桌旁,有声有色。
她身前聚集了一帮孩童。
这些孩童参差不齐,大者十一二岁,小者七八。
妇女继续讲道。
村里有种人,叫作“妖怪新娘”。
此番称呼源自一种习俗,每年端月初八,村里的人都会向潭中投放一名女子,外加上八百坛美酒,说是潭中居了一妖怪,叫做鼮鯠(庭来),贪好酒色,每年都要娶一位年轻貌美的新娘。
若是得不到满足,便要怒作狂风,引电掀雨,方圆百里都要遭殃。
这名被投放的女子便被称为‘妖怪新娘’。
于是乎每年这个时候,全村数百号人家齐聚一处,以抽签选出一号人家。
凡是选中,得拿出家中一名年过十六的女子,以作‘新娘’。
抽签之日,八公草木,惊心动魄。
但凡被选中,万念俱灰,未被选中的,忧患来年。
因为他们都知道,被投进深潭的‘新娘’,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此番习俗,持续了百年,每家每户,年年轮换,直至一年,一个名叫休的女子被选中了。
休的家中只有三人,除了她自己之外,母亲葛氏身患恶疾,行动不便,还有一妹妹刚及舞勺(十三)。
祝身性淳朴善良,包办了家中大小粗活,年过十八,正是芳龄,却是家中的支柱,十多年来,生活虽说清贫,却也安乐,直至厄运降头,犹如晴天霹雳。
家中老母高龄,妹妹又年幼,这份厄运自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最令人痛惜的是,休前不久许配给了隔家的张氏。这桃李年华、又是新婚燕儿,却要与爱人生生拆散,实是痛心彻骨。
妇女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从众孩童身上扫过,只见他们睁着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
到了举行仪式那一天,休穿着大婚喜服,头盖红绸,被村民捆绑在潭边。脚捆巨石,防她回游,势要将她沉入潭底。
这身喜服本是她大婚时穿的,没想到今日却要穿此服献身妖怪。
她的母亲拿着白色的绣花巾,在潭边一边抹泪一边哀嚎,却也无济于事。
村民眼见这幅场景,也是于心不忍。可这是村中上百年的习俗,谁也不能违背。直待到正午之时,行刑者要将休推入潭中,可就在此时,潭中的水一阵澎湃,骤然生出一道漩涡,休不等行刑,伴着八百坛美酒,往旋涡中一跳,淹没其中,沉入潭底不见了,村民乍见此景,暗暗纳罕。
“啊,她自己跳入潭中,难不成吓疯了!”
忽然一个年龄稍大的女童说道。
妇女侧顾女童,微微一笑,继续道来。
潭水很快恢复了平静,村民四散而归,只有她的母亲葛氏依旧留在潭边,哭了一天一夜。待到第二日,她才磕磕跘跘回到家中,却发现休坐在床上,毫发未损,当即又惊又喜。跑到她面前,却见休哭哭啼啼,问她怎么回事,休只是摇头哭泣,答不出话来。老母葛氏起初欣喜,可过不了多久,心中开始惊异,自己明明亲眼见她葬身潭下,次日怎么好端端坐在床上,越想越是诧异。你们可知,发生了什么?
妇女看向众孩童,忽然问道。
“一定是她游回来了。”
六岁的公输步回答道。
先前那个年龄稍大的女童立即反驳,
“不可能,她身上绑了巨石,潭下又有妖怪,怎么可能游回来!”
另外一个男童忽然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代替她跳下去了,是他的丈夫。”
男童说完话,呆呆望着妇女,投去询问的目光。
妇女不点头也不摇头,说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确是有人代替了她,可那人并非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妹妹。”
众孩童惊得哑口无言,继续听妇女说道。
葛氏在家中找不到祝,登时又惊又急,问休事情原委,休才唯唯诺诺答出来,原来仪式之前,祝趁姐姐不注意将休用绳索捆绑,并藏在床底,自己穿了姐姐的喜服,代替她投身潭底。两人身型相近,村中的人自然没辨识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替她姐姐去送死吗?”
那个九岁女童说道。
话说这个祝年仅十三,从小至大都由姐姐照料,休名为其姐,实行母责,对妹妹自然关爱备至。祝眼见抚养自己长大的亲身姐姐好不容易熬出头来,嫁了人,还未享新婚之乐,便要成为妖怪的祭物,祝怎能忍心。当即做下决定,代姐投潭献身。
“啊,我听我爹说过,咱们尧山村人是汤妻国后裔,说谎话是要遭天罚的,她欺瞒了村里所有人......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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