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承乾进殿,称心连忙迎上前,一脸梨花带雨,哭得凄然。
李承乾满腹怨恚惊惧,见到称心时竟莫名其妙平静下来。
二人相处这么久,以李承乾喜新厌旧的性子,称心居然还没有失宠,
足以见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别的人做不到这一点。
“说甚傻话,孤只不过去见见父皇而已。”李承乾强笑道。
夜间的时候,
他曾下令杖毙东宫左右庶子,在发现于志宁和张玄素奄奄一息后,
李承乾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吓得额头渗出了冷汗,酒意顿时全消,
终于发觉自己闯下了大祸。
而他正准备叫人把他们抬入内殿医治时,一名李世民的贴身宦官赶到,带来了旨意。
当时,李承乾被吓得汗如雨下,脸色苍白无比。
只是,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后来,那名李世民的贴身宦官让禁卫将突厥人生生杖毙,看得李承乾手脚冰凉,心中恐惧不已。
而后,他连忙前去认错,但跪了整整一天,李世民也没有搭理过他。
那些突厥人被杖毙时的画面,
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李承乾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父皇对他竟如此严厉,当着他的面处决了蛊惑他的突厥人。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发现父皇对他冷漠至此,冷漠到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懒得说。
这么多年,
父子之间从未如此陌生。
“是奴害了殿下,当初不该在殿下面前摆弄突厥人的东西,
害殿下也喜欢了突厥物事,闹出今日这桩祸事……”称心口中满是自责。
听他提及此事,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愤怒所取代,
他握紧了拳头,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声嘶吼。
“孤喜欢的东西,喜欢便是喜欢,谁也勉强不得我,与你何干?”
“只恨孤无名无权,登不上那个位置便处处被人所欺,此生不得肆吾所欲!”
称心一惊,急忙道:“殿下,隔墙有耳,此话大逆,不可胡言。”
李承乾向着殿外瞥了一眼,悻悻一哼,终于还是不敢再说了。
“说来还是奴的不是,殿下终被奴所害,那五名突厥人被杖毙,奴当时便躲在内殿屏风里偷看,吓得六神无主,
当时真怕下一个便轮到奴了……”称心说着抚了抚胸,痴痴看着李承乾,
“奴怕的是,死后不得与殿下再见,奴不怕死,奴怕相思……”
李承乾闻言,顿时觉得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称心,有孤在的一日,必不负你。”
李承乾握紧了他的手,随即叹息,
“只恨父皇渐不容我,日后处境不可预料……”
“陛下斥责您了么?”
李承乾面容渐渐苦涩,摇头道:
“父皇一句话都没说,冷落了我一天,比骂我还难受……”
说着,李承乾面容扭曲起来,
“虽未说一句话,但我察觉到……父皇已生易储之心!”
称心闻言,顿时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李承乾垂头,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他忽然抬起头,冷冷道:“我是天命所归的太子,
谁也不能把我的位子抢走,当年父皇能在玄武门发起兵变,焉知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了口,
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这种话说出来,就令他恐惧。
称心呆呆看着李承乾那张苍白的脸,心中若有所感,垂头幽幽叹息。
似乎……他已经在李承乾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大概……便是那位大人物想要看到的吧。
按理来说,顺利完成了任务,
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假为真时真亦假。
戏演的久了,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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