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里跑,那里林木葱茏,遮天蔽日;那里瘦石嶙峋,人烟罕至;那里充满对一切外来生命的剥削,但至少它摇曳着象征我生命的微弱火苗。跑了很远很远,暮光乍破已成日迫西山;跑得很快很快,汹涌的泪水还来不及落下就已在眼眶里被风干。我找到山崖上一颗怀抱粗的老松树,半躺下来,不想再跑了。任凭那张子陵武功高强,手眼通天怕也是找不到我了罢。我连生命中的至亲至爱之人都抛在了身后,再也不见踪影。
乍时间心里一阵一阵的悸动,从胸膛酥麻到了脚心,丰实的灵魂萎缩成了骨架,紧紧地箍住了心口,眼泪滚滚而出,漫过脸颊,湿透了双肩,任凭他流淌,直到口渴难耐,嘴唇干裂。
隐约听到了敲竹筒的嗒嗒声,有人在被下葬,这声音传的太悲悯太悠远,感觉到是从四面八方卷入耳中,辨不清是什么地方的亲人离世,而或朋友身亡。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回去,哪怕冒着危险将师父予以薄葬。这一个冲动的想法,终于成了我人生之路的另一个开端。
轻吟口诀,转换步法,踏着草尖,树叶疾驰,恰似御风而行。只是这“踏雪无痕”与来时相比,还是差了一点,又不知是在何处。此一行,我心里一直憧憬着一个场景,师父倒在桌子旁,轻轻的呼吸着,大堂之上伏尸五人,正是张子陵一伙。然而人生中的大部分美好的念想,总是事与愿违,眼前发生的事情又往往是当初最为担心的一幕。
我经过了很多的山林,这些土地不能生养庄稼,树木极其蜷曲不能作为木材,这是幼安较为贫困的原因,铁匠铺背靠楠山,我从山上往下窥视,铁匠铺很安静,屋瓦残破不堪,在我走了之后,这里发生了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我很会控制自己的气息,趁着将褪下的夜色溜到了窗棂子下面,我从破洞里往里面看“啊!”
斑驳的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着被肢解开的躯体,大堂中的景象惨不忍睹,我飞身转入屋内,肉与肉连结的地方是被钝器生生撕裂开的,可见生者死前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我赶忙寻找着师父,师父被拦腰斩断,下半身在屋内,上半身在大院里,已是血肉模糊。不敢想象这是一场怎样的厮杀,双方都用完克敌制胜的毕生所学,拼尽了全力。
我把师父的尸骨用麻布包了起来,后院有棵师父栽植的雪梅树,只开花,不结果。把师父火化以后,把他的骨灰埋在了梅花树下。“死老头子,不是说迟早要把我这棵中看不中用的梅花树拔了吗,现在你就老老实实的跟他待在一起吧。”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进屋取了一瓶师父的珍酿,我喝了一口,喉咙和胃里像结了一层冰,冰上又升起了火来。“人生苦短,有好东西不赶紧喝了,留下来多可惜。下辈子长点记性。“我把剩余的酒倒在了树根上,好让师父不留遗憾,赶紧投胎去过下辈子,后来想到,可别把树给烧死了。
慢慢的,我冷静了下来,“渊‘是被人拿走了,师父的凌云剑却还在,我想最后从这里出去的人,不会是张子陵。果不其然,方才我只顾着师父了,张子陵的尸首在歪倒得兵器架下压着,胸膛被人洞开,与我师父所受的上来自同一兵器,应该是那种无刃的阔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寻找到”渊“的希望更渺茫了,可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为我师父报仇雪恨,完成我师父的诺言。
我把所有的尸体共十具一并烧了,都成了一把黑乎乎的灰,谁还分的清谁是谁。就着一缸水从水渠里冲走了,只是可怜了那几个为人做牛马驱使的童子和小吏。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肚子饿坏了。回到屋里找出来所有好吃的东西,吃完这些就要离开这地方,此地不宜久留。又觉得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何处是才是家,不知道再说回去的时候,要回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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