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尊大神们一走,刘怅就走上前来,盯着璞之,似笑非笑地,问说,“怎么,如今一回来,就有人要访了?蟹郎君虾郎君的,是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他高了璞之足足一个头还有余,此时离得又近,低头看着璞之,目光沉沉。
璞之心里一跳,莫名其妙地就想往后退几步。却被刘怅伸手轻轻抓住了肩膀。
璞之被刘怅抓住肩膀,无处可躲,又被他这样一问,微微一愣,只好说,“听说谢三郎君在金石一道上极有见地,因此想拜会一下。”
刘怅仍不放手,反而微微将璞之往自己胸前一带,问道,“怎地如今又喜爱金石之道?我从来没听你提过。”
璞之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要怎么糊弄他。她和刘怅是少年好友,彼此有些什么爱好,自然一清二楚。想了一想,只好又说,“那自然是回蓬莱之后学起来的爱好。”
她一提蓬莱,刘怅就想到自己心头上插着刀子似的三年,心里就更不是滋味,恨不得将她扣入怀中。
璞之在女子中虽然身量算是修长,但和刘怅的长身玉立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她此时被刘怅几乎揽到胸前,更衬得格外纤小。
刘怅感受到手中抓着的肩膀盈盈一握,纤细温软。低头看她,又见到她玉一样莹白的脸蛋不过巴掌大小,隐约有几丝头发,散落在天鹅一样纤细雪白的脖子周围。心里乱跳。又忍不住想,若我能做那几丝头发,便这么贴在她肌肤之上…
原来刘怅刚才见到了谢匀,又在一旁听到这谢三郎君是她族弟,心里警铃大作。他们谢氏,惯出些风度出众、文采斐然的人物。谢三郎君若是有几分像谢匀,只怕就够棘手的了。
他少年时期就萌发的一片至诚心意,并不曾因为璞之三年前的离去而减少分毫,反而在日复一日的执著等待中愈发地鲜明。在他心里,璞之是世间最宝贵之人,别人当然也会一见就喜欢。
世人有一句话不错,那就是刘氏族中都是野心勃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狼子。此时璞之府内不过寥寥几个家仆,都在外院洒扫布置。厅内二人独处,靠得极近,呼吸相闻。璞之身上独有的幽香又萦绕而来,令人头晕目眩。
刘怅心跳如鼓,不愿再掩饰。他盯着璞之秋水一般的杏眼,眼神中又似热切,又似生气,低声说,“你回蓬莱之后,我却是什么爱好都没学。你可知道是为何?”
璞之是一向不怕刘怅的古怪脾气的,但此时看着他的样子,忽地一阵心慌意乱,垂下了眼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接话,只能一边从刘怅手中挣脱出来,一边道,“我这几日还需回去住在大宅中,如今也到用膳的时候了,此事不如就以后再说罢。”
说完,后退几步,潦潦草草地道了个别,转身就走了。
她感受到身后刘怅正盯着她不放,只觉得背上仿佛烧起来一样,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脚下加速。不知怎么的,今日竟有些被他这副神色吓到,这却是从未有过之事。
次日璞之特意要躲刘怅,一早就偷偷往城西谢府而去。谢府的人见了她身上谢匀给的玉佩,一句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将她引到了谢三郎君的院中。
璞之一见到谢三郎君,就心中想起一个人,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来。原来这位谢三郎君,二十三四岁年纪,虽然一脸病容,却是面如冠玉、温文和雅,竟有两分像平江的样子。
谢三郎君见璞之带着族姐的玉佩,肌肤如玉,明眸流转,一派平和洒脱的风度,心中也暗暗地赞了一声,含了微笑,说,“久闻其名,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幼安。本来你我就是亲族,我合该尽些兄长之责。没曾想,还是幼安先来看我,我真无地自容。”
巧了,这样风度翩翩的做派,也像平江。明明是璞之没打招呼就直接上门,谢鹤池却说得如此令人如沐春风。不但如此,还以家中小名唤她,真是两句话就令人对他心生亲近。
这位九尾狐,做人可真是做到了一等一,在王、谢两族中都算是出众了。
谢鹤池的院子花木扶疏,清静怡人,院外偶然有几位家仆经过。这地方好,又能说话,又能防着这九尾狐大人乍然之间发难。
璞之便说,“谢三哥,你院子里这株辛夷开得好,方才我在院外就闻见香味了。我近日来对金石之道有些喜爱,不知有没有运气坐下这辛夷花树下向你讨教一二?”
谢鹤池赞道,“幼安好风度,你五哥没夸错。”
说完就笑着给璞之拂了拂石凳,自己回屋内取了一把建窑白瓷执壶,两只白釉莲瓣纹小盏托出来。
趁谢鹤池正转过身背对着她,璞之就凝神将他一看。只见隐隐约约一抹元神,若有若无,勉强能看出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青丘狐,身后的九条尾巴浅得只剩几抹幻影。
这只青丘狐双目半开半阖地趴着,似睡似醒,任璞之怎么探看,也肯不与璞之的神识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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