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已是夜深人静。除了几位轮值巡夜的家仆,府中众人都已沉沉入睡。
王紹夫妇今天格外思念女儿。好在几个儿子不谋而合,都携妻、子回府中陪伴。一家人颜强欢笑,用了晚膳,又各自睡下。王璞之的几位兄长嫂嫂,今夜也都未各自回家,一律宿在王府中。
璞之轻轻晃动手上的碎玉手链,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王府。回到故居,心思起伏不定。她先悄悄去父母房外坐了一会儿,才回了自己曾经的小院中。
她一进自己的院里,鼻子就有些泛酸。这院落仍然如三年前自己在家时一样,收拾得整整齐齐,花木扶疏。房间虽然空置了三年,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房中更是一丝闷滞之气也没有,可见是有人日日精心照料,扫洒开窗,一点都不曾落下。
璞之的紫檀榻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床蚕丝云锦薄被。上面还有日晒后的温暖香气。璞之心里感动,掀开薄被躺下,浅浅地睡去。
她今夜梦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一时是师父、庄子师父和平江等人,一时是人间的父母,一时是刘怅,一时又是沉睡不醒的星主。最后所有人都面目逐渐模糊,变成了熙熙攘攘的众生。
第二天,璞之起个大早。她远远地已经听到父母院中有人声,想是家仆们正准备开始摆早膳。便用玉梳将头发梳理整齐,又往衣柜内取了一身新衣换上,这才含着笑,推开房门走出去。
她走出自己院门没几步,正好有两位脸熟的家生娘子走进院子来,看样子是准备洒扫。一见璞之,惊得把手中水桶拂尘等物掉在地上,只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看着璞之。
璞之就冲她二人一笑,若无其事地招呼道,“二位娘子今日好早啊。”
一边说,一边依然往父母院中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璞之已经惊呆了四五位家仆,惊掉了无数水壶、托盘、花瓶、膳盒。她跨入父母的正院内,果然见到父母兄长嫂子和几位小侄子小侄女,齐齐整整,正在厅前的大长桌前入座。王紹夫妻坐在正向首座,正与她打了个照面。
希夫人就像中了定身咒似地,愣在了那里。王现之顺着母亲目光转头看去,也掉了手中的一个白瓷盏。
此时,正院外的家仆们正此起彼伏地高声大叫起来,“小姐归家了,小姐归家了!”
璞之分辨出来那里头有燕语的声音,笑着回头冲她一挥手,示意她冷静。燕语冲她一跺脚,捧着心口又哭又笑。
王紹夫妻二人只是愣着不动,希夫人眼中泪水已是滚滚而下。璞之走到厅内,笑道,“让爹娘挂心了,女儿回来啦。”
说完就向着父母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个响头。希夫人这才如梦初醒,冲上前去将璞之扶起,母女二人紧紧抱住。璞之的兄长们也都围了上来,现之毕竟年轻,已是高兴地哭了出来。
王紹也是满眼热泪,就要吩咐儿子们把案几摆出来,自己要叩拜祖宗神仙。忙被璞之拦住了,说自己饿得很。
此话一出,璞之的大嫂就冲家仆们一言九鼎地说,“听见了么?平日里妹妹爱吃的,一律上来。若没有的,现在就吩咐厨房去做。”
王府中的家仆厨师,听说小姐回来,真是打点精神,将一辈子的本领都耍了出来。
桌上珍馐源源不断地一道一道摆上来,众人都紧盯着璞之,希夫人又拼命往她碗里夹菜。
璞之硬撑着吃了一阵,好不容易才说,“娘,够了,够了,再吃下去我没力气说故事!”
璞之大嫂是当家的人,一听这话,又冲家仆们道,“快把桌子收拾了,妹妹要讲神仙故事!”
早就眼巴巴围着璞之的小侄子小侄女们一阵欢呼,连家仆们也面露狂喜之色,相互递话,都挤在院外探头来听。
王府一向礼仪传家,规矩虽然不重,却各个举止含蓄有礼。如今却谁还顾得上。
璞之就被希夫人和王紹夫妻二人一边一个紧紧拽着手,把回蓬莱后的治病、修行、拜会蓬莱亲友等等,一桩桩一件件都细细地交代了。
自己在蓬莱闯祸的事当然都隐去不说。自己糊弄师父下凡清乱的事当然更不能说。她就只说自己的喘疾在蓬莱治得差不多了,故而蓬莱愿意再放她下凡来历练几年。也好让她在父母身边略尽孝道。
几件事说下来,把小侄子小侄女们都听得愣了,眼神痴痴地,只抱着璞之的腿不放。
王紹夫妻大喜过望。希夫人就对大家说,“璞之回来了,这是阖家团聚的喜事。我们也不必问她此次能住多久,她但凡在家一天,我们就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大家都含着笑,喜气洋洋,齐声答应。王家是百年的世家,又读老庄之道,非常地大度洒脱。此次见璞之能够病愈回家,已经是意外之喜,再也不强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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