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蛮,大蛮,挂鞭给我,马上上梁了。”
“哎,来了来了。”路行远一边答应着,一边将一个装着挂鞭、烟、水果摊的布袋子匆匆放进了装水泥的小桶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路家兄妹个个眉开眼笑,梁一上,住新房的日子就不远了。
路行远满脸笑容的冲身旁的路清婷道:“清婷、正阳,去给眼巴巴的小家伙们散糖去。”说完,他自己将一包未开封的红梅烟给拆开,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出,递给周围闲谈的村里长辈。
“大蛮,考上了大学,又盖了新房,这不得整几桌?”
“叔,时间不够啊,我明儿一早就得北上,吃饭的事,等我回来的,到时一定补上。”众人的附和声中,路行远笑着解释道。
至于学院和大学的区别,他是懒得再解释了。
当夜。
路家门前搭建的简易帐篷里,赵梅翻腾着家里两个旧木箱,指望找两件像样的衣服给路行远带上,但最终一无所获,情急之下,她拿出了家里最珍贵,也是她个人最珍贵的物什——浦江牌手表。
她和路建国的定亲之物。
路行远摩挲着手里的手表,微微笑道:“妈,用不着这些,我不是带着好几百块钱了嘛,而且学校还有补贴。”
他利用螃蟹赚了2500多块钱,家里盖房花了800块不到,留给赵梅700块,还债用了些,手里还剩800多,根本不缺钱。
且就像他说的那样,1986年的高校不仅不收费,还有补贴,他如果没记错,高校开启收费模式是在1989年,和他关系不大。
“带着吧,有值钱东西傍身,可以救急,总归是好的。”赵梅不听,而是拿过了路行远手里的手表,将它和厚厚的一沓大团结放在一起,准备缝进路行远的布褂中。
“一个人在外面,遇事不要强出头,钱要省,可该花的也得花,遇到好的姑娘,就一心一意对人家,不要一股小家子气。不用担心家里,妈再没本事也把你们4个带大了,再带几年也不成问题。”暗淡的煤油灯光下,赵梅一边熟练的穿针引线,一边叮嘱着一旁即将远行求学的路行远。
赵梅的谆谆教诲,让两辈子加起来快70岁的路行远差点泪崩,赵梅对他们兄妹四人的付出,永远是行动大于言语。
路行远犹记得,91年水灾时,他家泡在水中的泥坯房子轰然倒塌。
在那个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时候,赵梅和村里许多男人一样撸起袖子,卷起裤脚去一处处的水洼地去抓鱼贩卖,有两次差点步路建国后尘。
洪水褪去后,赵梅又奔向灌溉渠上的码头,踩着独木板帮人从船上往岸上背水泥,水泥5分钱一包,每天百十包的水泥可以赚4、5块钱,但一天下来背驼了,人也变成了泥人。
赵梅就以这种方式,让路行远年底回老家时,住进了泥砖混搭的新房子。
而当时的路行远却毫无敬畏,他依旧是躺尸看书,见识过首都繁华的他,直觉的不过是另一间土坯房而已。
念起上辈子的作为,此刻的路行远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等情绪稍微稳定后,才道:“妈,我知道了,家里有什么事,记得让老三给我写信,我到了后也会写信回来,把学校的电话告诉你们,等村里通了电话,以后可以给我电话,这样方便。”
想到家里还有二大一小三个性格极不稳定的弟妹,路行远又道:“妈,欠学校的钱我都还了,正阳、清婷还得送学校读书,清瑶到了明年也得送去读书,国家都施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了,说明以后不读书真的不行。另外,平时家里也买些鸡鸭鱼肉,不一定非得过年过节时才买,正阳他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只有吃肉才有营养。”
“行,妈记着。”赵梅答应后,低头将针线咬断。
临行前的包裹收拾妥当,母子俩又说了会话后吹灭了煤油灯,可也就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又匆匆起身。
辽远市没有去往燕京的火车,路行远得去苏省省会金陵搭火车北上,这一路先是辽远到金陵,接着是金陵至燕京,且还有丰谷乡到静A县这一段没有交通工具,没有人烟的路。
“妈,别送了,快去睡会吧,离天亮还早着呢。”早饭后,路行远背起行囊的同时,极力劝说着要送他到村口的赵梅。
“我也睡不着了,就把你送到村口。”赵梅依旧坚持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而她的儿子要去的地方离家何止千里,她怎能不担忧,如何才能不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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