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真是秦羡回来,那么以她和顾渊对于阵法的造诣来看,这个秦羡的本事,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因从他能回来就能看出,他绝对不属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一挂的人,他对自己的徒弟一定有所保留。
而他,是池语二人的师父。
所以他对阵法的敏感程度,与花凉相比,只会强,不会弱。
若想将花凉骗入阵法就尚需她自己亲身成为诱饵,那想让秦羡神不知鬼不觉地踏入阵法,就需要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
或许,在他进门瞬间砸一样东西过去,会比较容易吸引他的注意力。
池语也是没办法。
等东西砸过去了,她再露出正脸,这接二连三的,或许当真能让他毫无防备地踏进阵法中心。
毕竟当年她也是被秦羡收为徒弟的人。
如今他重回世间,却看到自己的徒儿成了自己死对头的徒弟,那带给他内心的震撼,想必是极大的罢?
在阵法布置接近尾声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林亓惊讶又略带慌张的声音:“师兄?!”
池语一顿,开始加快了速度。
她一边布置一边听外边的声音,林亓那与寻常颇不一样的大嗓门扯着道:“师兄不是去闭关了吗?怎的又突然回来了……”
林亓一面扯着嗓子喊一面伸手去拦疾步往里走的谭允,左右寻常他也是这样扯谭允的,就算现在当真如师姐所说,师兄里子换了个人,那么一来不露破绽,二来也能试探出眼前的这人究竟是谁!
果然,当林亓扒住“谭允”的胳膊时,“谭允”露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
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让林亓瞧出来了。
那反应是下意识的反应,不可能有人会拿下意识的反应来哄骗旁人,除非他是行骗高手。但自己原本的谭云师兄并非如此,且看起来眼下这个“谭允”也并非如此,林亓心底一凉,喊得更起劲儿了:“师兄莫进去!师姐发脾气呢……”
这么喊,师姐应当听到了罢?
原本正往里走的“谭允”在听到“师姐”两个字后突然顿住,许久之后方转身,面上表情已然正常,甚至微微带些疑惑:“师姐来做什么?”
嚯你小子,不管你是谁,你装得挺好啊?
林亓心里大骂,面上不显,连声音都没降下来,道:“今日本是我与师姐来寻你共同商讨门中事务之事,你倒好,不仅院子搞这么乱,连师姐布的阵法都给换了……”
看起来这人并没有谭允的记忆,林亓索性一股脑全胡说了,给他灌输了一段“师姐发脾气很凶”的虚假记忆,接着捧着脸苦闷道:“这下好,连我也被赶出大殿了。”
“谭允”一愣,眼底杀机毕现:“她现在在殿中?”
林亓被眼前人突然涌现的磅礴杀意惊得几近后退,但他依旧稳住了,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回事?闭个关闭了一身燥气,那是师姐,咱二人还是她养大的呢,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愣是假装没看见那澎湃的杀意。
“谭允”更愣了,脚步甚至顿了一顿,眼底的杀意退下去些,不说话,林亓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过了半晌,“谭允”看林亓整个蜷缩了起来,觉得很疑惑,又不大愿意表现出来,于是落在林亓眼里表情就变得极其奇怪:“你在担心什么?”
林亓心说我在担心你个龟孙落在我师姐手里变成一张饼。
但他当然不敢讲出来,于是“愁苦着脸”道:“担心师姐发脾气。”
“谭允”的面色愈发怪异起来,落在林亓眼里,看着那张鼻子眼睛都很熟悉的脸做出如此不熟悉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扭曲”,心底就一片冰凉:
他的师兄,去哪儿了?
看这人的表情,估摸着心里想的是,都做了一门之主了,怎的还怕师姐?还是不是男人?害不害臊?
果然,“谭允”弹了弹衣角,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厌恶来。
此番不再伪装,因着看见林亓低了头。
而林亓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涛骇浪,在他看过来前迅速低下头,心说,这人不知是不懂伪装还是不屑得伪装,连夺了舍也如此嚣张,大抵是因为……
他现在所占据的这具身体,是金仙罢?
师兄辛辛苦苦修得金仙,却一朝被他夺了舍,若有朝一日让他知道此刻师兄身体里藏的是谁,他一定豁出命来也要给这人一点教训。
此刻,大抵师姐已经准备好了。
林亓便也不拦来人了,带着他一道往里走。
走到门前,他也不着急开门,只是说:“赶快点师兄,认个错,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若是原来的谭允,一定非常“绝望”地叠声应下来“是是是”,然后先他一步打开门。
而这个“谭允”,林亓只是听到他非常微弱、但非常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不动如山,显然是在等林亓为他打开殿门。
那一声很冷,像是寒冬腊月斜插出来的冰冷,尖锐、寒凉。
林亓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推开了殿门。
推开殿门的一刹那,一个砚台携裹着醇厚的灵力直直便冲着林亓的面门而来。
林亓早有准备,非常利落地躲开了那个砚台,并且在第一时间回头,想去瞧瞧“谭允”被墨砚砸中时的狼狈,毕竟这砚台被师姐裹上了极其精纯的灵力。
但池语知道,这墨砚是砸不中的。
果然,“谭允”似是早有防备,轻松往右边微微一侧身,便躲过了那个墨砚的攻击。
铺天盖地的杀意顿时从门口直直往殿中涌来,却在面对池语的一瞬间,融化殆尽,不复存在。
池语就坐在正座上,双腿交叠,一手撑着头,一手抛玩着一个小巧的纸镇,面无表情看着门口的二人。
见“谭允”就站在林亓的背后,池语一手稳稳接住纸镇,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弧度。
意思是,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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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林亓从未见过如此令人脊背发凉的师姐。
记忆里的师姐永远温温和和的,再生气也不会冲着他二人发脾气,虽然嘴损了点、急躁了点,但她对自家的师弟永远是充满耐心的,跟她待在一起,绝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他也知道,文人对这种人有个统一的称谓,叫“笑面虎”。
但师姐这头笑面虎,尖牙和利爪永远不会面对自己的人。
而今日,他方看到了,自己师姐的另一面。
那一面,冰冷、寒凉,尖锐且无情,光是看一眼,都足够让人心生怯意。
尽管林亓知道那不是对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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