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许巍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保许伶。
许伶却虚弱的开口打断了他,“保孩子,一定要让孩子生下来,大夫,一定要。”
她说罢,痛苦的“啊”了一声,看上去身子疲惫虚弱的不行。突如其来的疼痛,随时能摧垮她。
大夫听罢,面露难色的看向一旁的许巍。许巍走上前,俯身立于床前抓住许伶那冰凉没有血色的手:“伶儿,你走了,为父可怎么办啊。听爹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让大夫先救治你好不好?”
“爹…从小我都听您的,但是这次…我有自己的主见,怕是要违抗您了。”许伶笑着说完,因为平躺着两行泪自眼角处流下。
她脸色一变,疼痛的捂住肚子。大夫和接生婆见状,连忙开始忙活起来。
一旁打下手的丫鬟,走上前对着许巍道:“老爷,不如您先出去吧。您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许巍擦去脸上的残泪,因为着急脸上都出了细汗。他点了点头,面露哀求的看向郎中:“一定要保大人啊,有劳了。”
郎中有些为难的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许巍出了房间,那天的冬夜极冷,他就这般在产房外站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天将亮时,房内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许巍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丫鬟手中抱着的两个婴儿后,顾不上喜悦的立马冲到床前。看到脸色更加苍白无力的许伶后,一股莫名不安的预感突然涌了上来。
他转身,看向接生婆。接生婆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他看向郎中。
“大夫,我女儿…”
“许老爷,我尽力了。本来一旦开始催产便是九死一生,如今小姐有两个胎盘,出血严重,我已是无力回天了啊。”郎中说罢,提着药箱离开了,脸上满是叹息和无能为力的不得已。
许巍瘫坐在床前,拉住许伶的手,因为伤心说话都有些哽咽不清:“伶儿啊…伶儿…”
“爹…我听到孩子的声音了。”
“能不能让我…最后再看看他们…”许伶睁开美眸,苍白的唇轻启,虚弱无力的说着。
抱着孩子的婢女听罢,走上前弯身抱着孩子让她查看。许伶看到两个孩子后,开心的笑了笑,泪水又流了下来。
“爹…我很幸运,生了一对龙凤胎。你看,那女孩的眉眼,是不是很像我。”
“是。”许巍哭着点头附和,怎么也笑不出来。
“爹,女儿…不能尽孝了。对不起。”
“傻丫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啊…”老人握着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怕眼前人离开,下意识的想要用些力气,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手里,心里默默祈祷。
可是,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许伶察觉出,自己已经马上就要走了。舍不得,却不知还留恋什么。她僵硬的挤出一个笑,说出了临终前的嘱托:“我不想让女儿为我背负太多,也不想让她留在江南…没有母亲和父亲的陪伴…爹,你将她送入宫罢…见到皇上,便说…我们虽是错误,可孩子无罪。我只愿她,此生长乐…”
“男孩就留在…”女人说着,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却还在死撑。
“别说了,伶儿…别说了…”许巍害怕的制止她,生怕她继续说些什么,更加痛苦难受。
女人虚弱的摇了摇头,笑着表示自己没事:“男孩便留在父亲身边,代我尽孝吧。希望父亲可以告诉他,我心中的怨恨。若孩子不愿…那便也别强求,放鸿鸟于飞,他想做什么…便由他去了…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许伶说着,用尽全部的力气抬起手看向许巍:“父亲,女儿…女儿不…”
可是话还没说完,玉手垂…佳人不再…
许巍怔住,不敢接受的迟迟没有反应。直到过了好几秒,他回过神来不敢接受的看着面前已经凉透了的人,眉心蹙气,心痛的不能呼吸,只能倒吸冷气。
老人坐在地上,无助又心痛地捶着胸口,忽而喷出一口老血,昏厥在了地上…
下人忙再去传郎中。已经离开的郎中又折返回来,把脉后确诊无碍,开了几服药便离开了。
天明落下晨曦之时,许巍醒过来,许府内里里外外开始挂起了白绫。
隐约听到街道上传来喜庆的锣鼓声,是景逸骑着马一身喜服迎亲正归。
他如八月前那般,面如冠玉,一身红袍衬得身姿矫健,皮肤白皙却不病态,温润的江南公子模样。
男人骑着马,从正街道往景府而归。后面轿子里一袭红盖头,看不见面容的女人正襟危坐。
细看,她手腕上却没有那串景家世代传下的玉串。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抬着几十台嫁妆从街道那头一直到那头,一望无尽。场面丝毫不亚于,许伶同他归家那般。
只是这二月中,即将如春的时节,本就难飘雪的江南,突然在那日清晨下了雪。
小雪簌簌而下,欲飘欲大。景逸停下马,愣在原地,抬头看着那自天上打着转飘下的雪花,鼻头忽地一酸。
她说过,她最爱看雪,可江南难见。
那日,他不知的是,那场雪恰是旧时心上人所化。落于他的肩头,随他一起回了景家。
偌大的烟雨江南,如春之日的某一天,忽而江雪簌簌。有两大家,一家挂满了红绫,才子佳人昔日颜色好,倾尽几生难绘窈窕美景。
另一家,挂满了白绫。那位昔日的温软婉转的江南美人,忽而西去,化作了一场盛雪,落在了江南的某一处。
…
拜堂之时,在旁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景逸偶然知道了她离开的消息。
“你知不知道,今晨许家小姐忽地就因病去世了啊。怪不得这些天都闭门不出,原来是早就得了不治之症啊。”
“哎呦,你可别说了。这大喜之日呢,况且,这许家小姐还曾是…”
另一个妇人话还没说完,穿着喜服的新郎官手中的红绫便戛然落地。
此刻,恰好礼成。正是两人交拜弯腰之时。
“礼成,送入…”
洞房两字,还未开口。男人便闯了出去,随手牵过府前手下的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迎着那仍旧簌簌不止的雪,冲进了许府。全府上下皆是一身白衣,唯他满身红衣如火,灼伤眼眶…
男人在阖府上上下下的注视中,一步一步,不敢接受的走进了待客厅。看到棺材和摆放着的灵台后,神色木讷的流下了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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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好像有点小伤心。景郎也是逼不得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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