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哭着轻叫了一声:“如歌。”
徐如歌鼻头狠狠一酸。
她视线撇开,头朝她妈妈偏了一下轻点,算是打过招呼,她不想一点教养都没有,谁都可以教育她不会做人,但是这个人不行。
她听见身后有一声痛苦无比,揪人心脏的如歌,那声音并不大,却柔而撕心裂肺着。
令她很不忍心,她就是这么自私,宁愿折磨自己,也要折磨别人,让别人愧疚,自责,后悔,痛苦,同归于尽,谁也别想逃脱。
徐如歌快步走着,走着走着跑起来,漫无目的地狂奔。
她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已经离酒店很远了,好累,好痛,她蹲在街角处,把头埋进膝盖间,紧紧用双臂抱住自己,哭声断断续续,制止不了地溢出来。
没人知道是她在哭,她就没哭。
哭累了,她背倚着墙,慢慢失力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撑着额头。
放空自己地顶着红砖缝发呆。
她坐了很久。
慢慢抬起头,看着路上一个个陌生的行人,看着他们悠闲摇摆的双臂,不紧不慢的步伐,似乎还有他们存着便捷键号码的手机,和某些人一个味道的洗衣液。
没人因为这些骄傲,但她为这些而自卑。
在不远处的树下,她看到了她哥。
他就在那静静站着看她。
或许站了很久,又或许刚到,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徐如歌撑着地站起来,顺着路继续走,管她会去哪呢,只要她依然记得门牌号,就不会迷路,就有处可归,就能回家。
徐如歌过了五个路口,没闯红灯,没闯黄灯,她在想究竟能有多少绿灯为她放行,让她顺遂。
她没回头看,但她知道那人一直跟着。
最后,徐如歌进了一家奶茶店,店面装修非常简单,空白的感同身受。
她提溜着一杯奶茶,放在了路边的木椅上,坐在旁边抬头看头顶没有叶的树,天空苍白无力,也只有枯枝最后和它同框。
因为他们同样落魄。
他坐在了旁边。
一句话也没说。
明年这树上应该就能停留小鸟了,哪怕它不在这安家。
“你什么知道有我存在的?”她看着天平静地问。
“从记事起。”
“你那时候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只是上幼儿园的时候看见小姑娘,觉得你应该也差不多。”
徐如歌压了下嘴角,双臂在身侧撑着木椅,不再仰着脖子,木木地看着眼前,没再问。
“那天放学我没忍住想去看看你,你当时笑得眼睛都弯了,在人群里很耀眼。”
他的眼睛暴露了一切,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没见过照片,应该也会多看你一眼,不光因为你的笑,还有亲切感,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吧?”
“我们联系一段时间了,我问了很多你的事,想看看你和我的轨迹有没有相似的地方,好像那样也能近点。”
他说的我们,没说我和爸爸,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又或者单纯为了不刺激她。
徐如歌沉默着,没有情绪波澜地问了句:“你们一直在哪?”
“意大利,妈妈是大学教授,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偶尔去看看她的画展,平平淡淡的。”
“其实你一直都在,她给我买衣服的时候,总是看着小裙子出神,每年过生日给我买两个蛋糕。”
“我知道,有一个是给你的。”
“你别说了。”徐如歌仓促抹了一把眼泪。
她怨道:“你们自己不回来的,也不是我抛弃的你们。”
徐如歌拽着衣袖笨拙地擦断了线似的一直掉的眼泪。
陷入了长久的安静,徐如歌静静地哭,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
他从未看向她,却知道她在无声地哭。
他说:“我不知道家在哪,你带我回去吧。”
地砖上晕开的泪珠,慢慢汇聚,又蒸发着,下渗着,似乎消失的快过产生的,花就能掩盖荆棘,悲伤就不会成河。
“我迷路了。”她用红眼睛看着他。
不是找不到家门了,只是嗅不到气味,方向乱了。
“好,那哥带你回家。”
徐如歌眉头不断拢聚,双眼皮明显地迭起,圆润大眼睛下的泪痕,不断有新的小溪冲刷,那是冬天消融的水,和夏天下的雪。
她起身原路返回。
他们起初仍是一前一后,后来并排走着。
他说他们在国外的柴米油盐,妈妈种在阳台九点浇的花,他见过的痴迷艺术,不在意别人目光的怪邻居,他循规蹈矩的学习生活,他读的关于国内的杂志,他幼儿园的糗事,他想象中的妹妹……
徐如歌有很多问的,也有很多答的。
他们本可以打车回家,但一直走到了天黑。
最后,她趴在她哥的背上,给他指引方向。
“在前面那个路口右转,那有个便利店,晚上十点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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