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十息左右,庄周一曲唱罢。
见此,围观的众人纷纷鼓掌,就连李郃也不例外,更有好事之徒开口让庄周再唱一曲,毕竟庄周自己编的歌谣确实挺有意思。
然而庄周哪是真的来唱歌的,他只是想借此吸引那位梁城君的注意罢了。
如今那位邑君就站在人群中,他哪还有继续唱歌的心思?
于是他起身朝众人拱手道:“山人拙作,让这位乡邻见笑了……让梁城君见笑了。”
“……”
站在人群中的李郃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恰巧碰到了一位奇异之士,如今看来,对方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看破并不说破,反正也闲着无事,何不与这位闲散异人谈谈呢?
不得不说,虽然庄周一身粗布麻衣,但言行举止却散发着一股傲气,这就足以让李郃对这位陌生人高看几眼。
他笑着邀请庄周道:“先生若不嫌弃,我等到驿馆里小酌几杯可好?”
“好!”庄周好不客套,爽快地答应,爽快地让李郃有点意外。
就这样,庄周被李郃请到了驿馆,请到了他居住的屋子内,而驿馆内的差卒在惊愕庄周居然被这位邑君邀请之余,也识趣地奉上了酒菜。
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一些蒙邑常见的菜,酒水也是蒙邑酿造的酒。
不说李郃,其实庄周心底是有些意外,有些失望的。
毕竟他原以为李郃请他喝酒是喝那清澈甘醇的少梁酿,哪知道竟然是他们蒙邑的酒水——这跟他自己酿的能有什么区别?
他并不是计较两种酒水的贵贱,只不过在喝过少梁酿后,普通的浊酒确实变得难以下咽了。
而此时,趁着煮酒之际,李郃好奇地问庄周道:“先生如何称呼?”
“庄周。”庄周不亢不卑地拱了拱手,旋即在稍一停顿后,又故意加了一句:“在下乃蒙邑人,如今在蒙邑一带的漆园担任漆园吏。”
“……”李郃起初微微点头,在听到庄周刻意强调的半后句时,他微微皱了下眉,不解问道:“我观先生似乎是故意强调漆园吏,这有什么说法么?莫非有魏卒冒犯了先生的漆园?”
庄周仔细观察李郃,见眼前这位梁城君丝毫没有因此看轻他的意思,他在欣赏之余,也有些会自己的做法感到一些愧意,遂诚实地道歉道:“在下位卑职贱,怕梁城君看轻,故而出言试探,没想到……惭愧惭愧。”
李郃哑然失笑:“先生真是一位实诚人。”
旋即,他正色对庄周说道:“我邀先生喝酒,只是因为感觉与先生投缘,先生是一国相邦也好,漆园小吏也罢,又有什么妨碍?”
庄周听得暗暗点头:有气度!
趁着酒水还未煮开,李郃与庄周一边吃个干果,一边山南海北地闲聊起来,甚至还聊到了庄周所担任的漆园吏。
李郃很好奇地问庄周:“漆园吏主要负责什么?”
而庄周也丝毫不以为自己的官职卑贱,神色自若地解释道:“主要就是负责漆汁……前几年商丘大兴土木建造殿阁,遂在蒙邑建造了一座漆园……”
“哦。”李郃恍然大悟,也没有什么轻蔑之色,反而似多年的挚友般笑道:“看来先生这几年并不空闲……站在旁观说句实话,贵国的君主不顾国情扩建宫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昏君不明,如之奈何?”庄周亦摇摇头,言语中丝毫没有对那位宋公的尊敬。
旋即,他语气一转就说起了自己的事:“至于在下,我却不管商丘是否急着要那些漆木,日出入圆,日落归家,若有朝一日觉得负累,索性辞官而去。”
“哈哈。”
李郃听得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庄周初见就给人一种山中隐士的洒脱气质,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漆园吏所束缚。
不多时,酒水逐渐煮开,整个屋内飘起一股酒香,狐贲用酒勺给庄周与李郃各舀了一碗。
没错,在李郃的手势示意下,狐贲是先给庄周舀的,这举动让庄周对李郃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不过好归好,酒水依然是难以下咽。
以往庄周还不觉得,不过在惠施府上喝过那清澈甘醇的少梁酿,如今再喝他们蒙邑的酒水,他直感觉这酒水又酸又涩,还有许多碎末杂质,难以下咽。
可让他意外的是,李郃竟然也喝了小半碗。
他惊讶地说道:“想不到梁城君竟喝的下我蒙邑的浊酒。”
从旁,狐贲听到这话不快说道:“我李哥请先生吃酒,处处尊重先生,先生何必出言讽刺?”
说真的,其实庄周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他只是如实地说出了心底的实话,毕竟就连他自己,在喝过少梁酿后也很难再咽下自己酿造的浊酒,想不到改良出少梁酿的李郃,居然还能咽得下,甚至于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单看这一点,庄周就知道眼前这位邑君品行不差。
大概是因为已经与李郃相处了一阵,知道李郃品德不差,又尊重他,他也不想让人误会,遂开口解释道:“这位卫士兄弟误会了,在下并非出言讥讽,只是听说梁城君改良出了少梁酿那等佳酿……”
“哦。”
李郃与狐贲皆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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