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若非亲耳听见,岳无蘅大抵是难以相信,眼前笑得一脸和煦的人,修的是那无情道。
三千大道,无情最难。当世之中惟温别意有所成就,余下的不是仿效其道,便是反其道而行之,至今未见翘楚出现,是以这位无情道主被捧上云端,旁人提起昆吾,首先想到的便是温别意。
岳无蘅吁了一口气,不禁对昆吾的试炼多了几分期待,问心闻道,她的道会是什么?
“界门到了。”
楚天顾及有凡人在灵船上,不复以往那样直接往地面俯冲,耐着性子控制灵船缓缓降落。
山峦重叠,郁林连绵,白雪皑皑之中尚存有点点葱青。这里被凡人视为深山老林,纳鬼祟,藏猛兽,轻易不敢进入,是以谁也不会知道,联通两界的界门隐匿于此。
待灵船落地,可见青意更甚,仿佛正值春分时节,与外面的寒冬形成鲜明反差,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下了船,楚天施着缩小之法将灵船变回最初的模样,解开须弥袋的禁制,放进其中。
见女娃目光惊异望着自己,楚天了然一笑,细细解释道:“这是须弥袋,修士们人手一个,由芥子石炼制而成,内有乾坤,可藏万物。”
岳无蘅点点头,移开视线。
她好奇的是须弥袋上绘制的族徽,双木成林,人行于地,是修仙界中鼎鼎有名的炼器世家楚家的标志,金色纹路代表嫡脉,楚天并非普通昆吾弟子。
岳知梦所受的致命一击,是来着楚家珍藏的炽羽弓,狠厉一箭,贯穿胸口,箭身裹挟的灼灼炎火进入经脉中,阻绝灵力流转。
他躺在土地庙,试图联系旧友,才发觉此地设下隔断神识的大阵,修士之躯沦为凡人。
是有人故意引他来到凡尘界。
“这旧界门荒废了千余年,阵盘生了裂纹,令微薄灵气逸出,使得周围的凡树开智成精。”
“仙长,我只看见一地积雪,哪里来的界门?”
楚天望见葱绿簇拥着的银霜,心中多出了一分感慨,即便修士有意将凡尘界隔离,也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积雪之下,便是界门。”
话落,他念诀掐术,调动丹田里的灵力,以神识为引,合二为一,如水遇寒成冰,如火见风长势,相辅相成,化作一只无形大手将积雪扫开,露出了底下巨大的灰色阵盘。
阵盘近似方圆,表面刻着错落有致的凹槽,俯看更像是长短不一的线条,或首尾相连,或交叉平行,曲直呈锐,构造出一幅奇异的图案。
岳无蘅看了一眼,脑海中的记忆翻腾如浪,已然知晓其中特殊之处,乃是在传送阵的基础上,增加了幻境的作用。若单是身无灵力的凡人闯入阵法附近,无法看见,无法触碰。
“你且入阵来,待我在阵眼填上灵石启动阵法,须臾功夫便可抵达修仙界。”楚天说完这话,手里多出了几块黛色石头。
岳无蘅依言踏入阵中。
只见楚天放完灵石后施术,衣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忽一瞬地转天眩,待她适应过来后,发现周遭景象已变成浓翠蔽日,环顾苍木魁梧奇伟。
她目露诧异,望向楚天,“仙长,这是哪儿?好生不可思议的地方,巨木参天,人置身其中,仿佛人与昆蜉颠倒过来,渺小不堪。”
“修仙界与凡尘界互不相通,故而设界门以供通往。这新界门所在之地,是东境之东的崖城,旧界门则是在西境之西的不归城。八千年前,不归城举城搬离,界门也因此被摒弃。”
楚天不再解释下去,此处虽只是不归森林边缘,却也隶属精修管辖范围,修士不得进入。
他不敢动用灵船,便往身上贴了一张缩地成寸符,道了一句得罪,伸手揽腰抱起岳无蘅奔向不归城。
约莫三刻,巨木模糊在身后,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楚天放下她,看了一眼失效的符纸,心中隐隐作痛,这可是花了上百块灵石购买的逃跑必备之物。
他惆怅几息,平复好心境才开口解释,“正如其名不归,但凡精修之外的生命入内,有去无回,是谓不归。”
岳无蘅恍然大悟:“原是得名于此。”
较之岳知梦的记忆,不归森林的坐地自划还有着另一层缘故,只不过凭楚天的身份,无从知晓。
“此地距昆吾甚远,若只是乘灵船行进,恐路上耽搁时间太长,误了你参加试炼。我们先进城,借传送阵赶路。”
“都听仙长的。”
传送阵可缩短两地距离,节约时间,不管是出行,还是跑路,方便快捷,实属造福万千大众之好事,除了需消耗一笔巨额传送费。
诚然,对于一个不善经营专注修炼的修士来说,这确实是一笔巨额。
因为他们不仅仅只是经由一个传送阵赶路,而是数十个,修仙界之大,远非凡尘界能比。
昆吾在东境,若单是他一人,无所谓速度。但试炼之事在急,不容耽搁,人总得向现实低头。
最后一个传送阵,送达至昆吾山脚下的城池。
穿过稍显冷清的街道,不远处处是一座沉雄古朴的牌楼,底下聚集了许多人,或为华衣贵服者,或为葛布麻衣者,或为衣衫褴褛者。
岳无蘅的目光越过人群,但见一条羊肠小路不知通往何方,连绵的群山之间,莹白长梯如若蛟龙隐匿其中。
“仙途始端,问心闻道。这便是昆吾的问心路和闻道梯。”
楚天眼中含笑,似回到当初试炼之际,心怀期盼,以为愈快愈好,卯着劲往前冲而不虑其他,倒错过了其中乾坤。
“便送你到这了。那几个穿着白色法袍的修士领队此次试炼,你有何不懂就问他们。”
楚天见牌楼底下的人已经整装待发,连忙出言催促,“快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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