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姑卷了袖子就进了厨房,摘菜洗菜,上锅炒菜。她爸就在一旁看着。她爸似乎是在和她姑抱怨着她妈。老式抽油烟机的轰轰声很大,大到丁小文听不太清楚她姑和她爸的对话。但有一句是听清楚了,“齐三肯定是巴不得咱妈死呢。咱妈死了,这个家就是她说的算了。她能安什么好心眼子。”她妈姓齐,又在家里排行老三,娘家人都叫她齐三,丁小文她爸也就叫她齐三了。
丁小文就想起了那天偷听到的她妈给她二姨打电话的事。她一冲动就连脱鞋也没穿,光脚站在厨房的瓷砖地上,“我妈,她和我二姨打算话说,我奶死了她一滴眼泪也不掉。我奶就是她气死的。”
她爸和她姑都愣了一下,她姑先开口:“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不允许这样说话。”她姑明白丁小文不能拿这事撒谎,但是还是觉得这事小孩掺合进来就是不对。小孩也更不应该那样说大人。
“我没有乱说,我亲耳听见的。”
“好了你回屋去,这没你的事了。刚刚说的话,不许再提。”她姑用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她姑也挺忙,但是再忙也放心不下她这个弟弟。要不是那场大病,丁小文的爸爸可是又精又灵的呢,病了以后就不一样了,脑子慢,做什么事似乎都做不好。在单位里做搬运工,出些力气。可偏巧身体又弱,也没多少力气可出。要不是之前国企的岗位可以让子女顶自己的班儿,就凭丁小文她爸这样的情况,是断然找不到工作的。工作上她爸顶不上,生活也一样顶不上。先前什么事都是丁小文她奶奶在做。她奶奶走了,她爸爸连饭都不怎么会做。
她姑也有她姑的烦恼,本来她是一家国企的人事,坐办公室,清闲又体面,可是厂子效益不好,就破产了。她也失业了。她兑下了学校门口的小摊儿,买些个小食品,冰棍,鸡汤豆腐串什么的。生意还是不错的,可是真是遭罪。丝袋子做的棚顶,几乎没什么用处,夏天热的发昏,冬天冻的脚趾头肿到像胡萝卜一样粗。学生一放学,人多到丁小文她奶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去给她帮忙。可这回丁小文她奶走了,再没个人能帮她了,真的是忙不过来。她姑决定把小摊出兑出去了,再找个班儿上上。
这边面临着工作难找,那边面临着儿子上大学拿不出的生活费,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弟弟。她姑,的确是不容易。
想到这些,丁小文心疼起姑姑来。似乎觉得,有没有血缘,也不耽误她爱她的姑姑。
丁小文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写在日记里,写了长长的六七百字,写完以后又全部都撕掉了。她想立即把身世的秘密和好朋友说说,又觉得无从说起。
她拖着下巴看向窗外,那雪,已经没过行人的脚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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