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墙壁上,堆放着一些坤图先生以前的作品,血红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写在墙壁上,仿佛一种自我暗示——
“我必须回忆起来。”字体透露着血色锈迹。
出大事了。
艾德猛地将白鸦手杖的鸦喙镶入门板,猛地向后一掰,门应声开了。
随着门被推开,稀薄光线涌入室内,惊起苍蝇营营飞逐。奎茵健步冲入室内,雷厉风行地拔枪搜索了每一个房间,却并未找到坤图先生。
“人不在这里。”
随着一阵枪口飞旋,她将枪收回皮革枪套内,目光游移微微嗅探,试图搜索出可疑的气味。
艾德踮着脚步迈进室内,看得出来坤图先生过去画得都是些俗套的东西:玩弹珠的小孩、抱着果篮的农夫、坐在茶几上歇息的贵妇人。
倒不能说坤图先生的画技有所欠缺,这些人物绝非不够精致——
恰恰相反,即使是艾德这种外行人,也能看出每一幅作品的构图、色彩、线条都经过严格的推敲处理。
只是,他们看上去神态呆板、言不由衷,蒙上了一层贫瘠庸俗的失真感。
看得出坤图先生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些作品被用厚稠无名的深色颜料,愤恼地反复涂抹出一个个扭曲的漩涡图案,像是在发泄情绪。一些颜料汁水沿画布滴淌而下,最终干涸殆尽。
“难以想象……”狄伦左右观瞧,开口评价道,“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他上一次出来贩卖作品是什么时候?”艾德问道。
“不,画家一般不会亲自贩卖作品。他们靠代理商或者中间人出售作品,就像作家靠编辑那样。”
三人从一片混乱中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最后找出一张旧牛皮包着的本子。
狄伦用指头飞快地翻看了几页,随后递给艾德:“坤图先生的日记。”
艾德凑了过去,本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内容也相当简洁。日记前半部分内容都很正常,基本上是些流水账……
等等,有了……
899年3月27日。我失去了我的玛格丽特,我生命中的挚爱。还要继续孤零零地在世界上活多久?
899年4月1日。我必须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画下去。为了我的理想,也为了玛格丽特。
899年4月9日。我烧掉了玛格丽特的旧衣服和全部照片,我不能再看到与她有关的东西了,它们比剃刀的刃还要伤人。
899年6月3日。作品依然是一团糟。我还会梦见玛格丽特,只是她的双唇的温度已经渐渐模糊了。
899年12月5日。又是一场大醉,我已经半年多没画出像样的东西了。玛格丽特依然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只是她的声音仿佛有点变了,她原来的声音应该是什么样子?
900年3月7日。一年过去了。我为什么要烧掉她的照片呢?假如当初留下一张,至少还能在梦中见到她的相貌。她开始变得失真,也许我就快忘记她了。
900年6月15日。我遇到了巴克。他是位天才般的艺术家,对我作品的批评也是一针见血。从他身上我能找到一种奇特的共情,或许我该开始创作了。
901年1月1日。新年快乐!窝囊鬼,没用的废物,斯通·坤图。
901年2月14日。我终于感到一种身不由己的冲动,我必须绘画。我想为她画一幅画,可是她的眼睛究竟是褐色还是棕色呢?我已经记不得了。
901年2月15日。我将计划告诉了巴克,他果然能够理解我。世界上只有他能够理解我。
901年2月36日。时隔十年,我终于回到了家族墓穴。我必须寻得帷幕画廊的遗产,“拾遗灵剂”。服下她,我将回忆起往事的色彩。
服下她……
这个词令艾德手背上的绒毛不由直立起来。他只希望这是一个普通的语法错误,就和上面的日期错误一样。
他将日记内容阅读给二人,三人一起商议对策:
“坤图的家族墓穴……你知道具体位置吗,冒牌神父?”奎茵问道。
“恐怕你把我当成统计局的差分机了,猎犬小姐。我是司铎,不是先知。”狄伦撇嘴讽刺道。
“或许坤图会把位置告诉这个名叫巴克的人”艾德分析道,“既然他视其为知己的话。”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这个‘巴克’?”她翻着白眼额前的发绺,“整个银雾市叫这个名字的人比叫‘毛毛’的狗还多。”
“我也不知道。”
艾德将日记砰地一声合上,望着天花板说道: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他倒是有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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