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帆影自璀璨群星间飞掠而过,如舒卷于星空的云,或掠过水面的白鸟的影子,轻盈无声,飘渺如梦。
这是一条略显狭长的中型三桅船。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着它,高速的飞行更让它若隐若现,似幻似真,难以被捕捉。然而倘若被发现,任何一位稍有经验的星际航行者或星船制造者都会对着它大摇其头——这样一条船,根本不适合在虚无之海中行驶。
它高挂的白帆在无风的虚无之海只是累赘无用的装饰,而它伸展在船舷两侧的银白双翼,最大的用途似乎也只有保持平衡,唯一可称道的大概只有船身如海中精灵般流畅至极的线条……可它看起来像是木头做的。
脆弱的,一颗漫不经心掠过的小石块都能瞬间摧毁的木头。
这迷路的羔羊般格格不入的闯入者,在真正的大海之上或许能一帆风顺,在这片充满危险的虚空,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但如果有谁的视线能穿透那层光晕,或有幸造访这条船,他们会看见白帆之上满是奇异的符文,不动声色地吸收着一切能够吸收的力量,再沿着桅杆传送至整条船的动力中心;他们也会惊讶地发现,那双巨大的金属翅膀,看似纹丝不同,每根“羽毛”却都有呼吸般规律的起伏,亦有丝丝缕缕的光雾向后伸展,如船行水面时激起的涟漪,微微晃动着,融入包裹着整条船的微光之中,没有浪费半分能量;他们还会为甲板那看似松木却坚韧无比的质感而惊叹不已,为建造这条船的技艺与奇思妙想赞不绝口……
总之,“它能让任何智慧种族为之赞叹和着迷。”——独角兽号自信满满的船长大人伯特伦·格瑞安如是说。
然而,遗憾的是,从启航至今已有大半年,在浩瀚无垠的虚无之海,他们尚未遇到“任何智慧种族”。
船长大人的自信便也无从印证。
虚无之海中没有日夜之分,船上的人却仍按时作息,以免太过疲惫。此时,对独角兽号上的人来说,正是被他们称为“燿星”或“燿星界”的遥远故乡的夜晚,他们虽不能与亲人相聚,好歹能一起入梦。
轮值的水手……船员,毫不懈怠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之上,用双眼或手中的器具,一遍遍扫过或近或远的每一颗星辰,无论是仿佛近在咫尺的沉寂岩石,还是遥不可及的灿烂光辉。六个多月的时间或许消磨了些许热情,面对眼前壮丽又神秘的星海,也不再如第一眼见到时候那样震撼到失语,但这从未有人探索过的未知之境,依然是难以抗拒的吸引。漫长到令人疲惫的旅程里,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期待和专注,从容地避开了一切危险,绘出了一条安全的航道。
虽然正确与否尚待考证,作为最初的探索者,这已经足以让他们充满骄傲。
桅杆高处小小的瞭望台依旧保留着,也依然有人在这里眺望远方,寻找他们想要寻找的目标,或一场不期而遇的惊喜。
年轻的西特韦尔已经凑在望远镜前看了许久,不禁稍稍闭了闭干涩的双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视野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逐渐扩大的一点,甚至忍不住抬头用自己的双眼望向虚空,然后又紧紧地贴到望远镜前。
片刻之后,当他终于能确认自己的发现,一阵狂喜从胸腔里冲出来,化为几乎变了调的呼喊。
几乎是同时,从船上几个不同位置的瞭望点,同样充满欣喜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前方有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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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穿透甲板,落到耳边时,伊斯·克利瑟斯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眉头打结,神情严肃地对着桌上的一张白纸,像是面对什么解不开的难题,或什么难以战胜的强敌。
在坚持了六个多月的“每周一封信”之后,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可他不能不写,也不想晚上哪怕一天。
他半点也不想让娜里亚失望。
他已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旁人都是怎么给家人写信。不客气地说,其中大部分简直无聊得令人发指,连传送它们都完全是浪费能量……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信落到那种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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