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马站桩,外练筋骨,尽管法子笨了些,但杨三郎、牛冲二人倒也练得认真。
关大石每日早晚除监督二人站桩外,自己也在山谷校场内舒筋活骨、打些拳脚。一来拳不离手,二来也给杨、牛二人立个标杆,引导二人坚持练习。期间也独自去了一趟上清观,送些山货过去,兼与那公孙真人聊些洛阳城中的近况。却是贼首安禄山在城里广贴告示,召道、僧、儒三教耆宿往宫中议事,有抗拒不去的,便毒打一顿,差贼兵绑了过去。城中黄冠、僧侣、儒生之流,惧死而变节者甚多,皆违心称颂功德。
山中虽寒苦,但熬得些许时日,又有兄弟间扶持,便也渐渐习惯。
转眼元日将近,往常太平日子,家家户户自是要焚香祭祖、张罗筹备出一番热闹来。但此时洛阳城内外皆是焦土,十室九空,骨肉离散,山中四人便谁也不提元日之事。关大石三人照常操练、打猎,陆秋娘则做些吃食、缝些衣物,帮带着照看着些关虎儿……四个大人、一个婴孩便在这山谷中,过着殊为难得的太平日子。
除夕夜晚,关大石、杨三郎、牛冲三人在山谷校场操练完毕,陆秋娘也抱了关虎儿,一起来到马忠坟前。将备好的粟米、肉食等物放好,齐齐拜下。
朔风正劲,吹散泪水。关大石眼眶通红,说了些兄弟们在一处时的陈年旧事,引得杨三郎、马冲悲由心起。几人祭拜完马忠,又转过身体,向着洛阳城郊杨柳庄的方向拜了几拜。陆秋娘复又跪下来,向着南面衡州老家拜了几拜。待抬起头来,洛阳城中竟稀稀拉拉地放起了焰火,却也感受不出半分喜庆气氛。几人闷闷地回去,各自早早睡下。
正月初一晌午,关大石兄弟三人操练完,围坐在杨三郎茅舍中。陆秋娘端上饭食,几人正吃着说着,听得有人叩门,声响不大,颇合礼法。杨三郎过去开了门栓,只见一个尚有稚气的道童立在门外,手里捏着几张黄纸,却不进来。
关大石心知道士礼数颇多,便放下碗筷起身迎道:“小道长远道过来,快请进来说话!”
那道童方才进得门来,作了个揖:“各位施主,公孙真人让小道带话,元日是大节令,他亲手书写了几张灵符,说有辟邪消灾、祈福安神的功效,请几位施主务要收下。另外,初九日关施主倘若有闲暇,可来观中一叙。”关大石应了,恭恭敬敬接过灵符,不住道谢。
这时陆秋娘已盛了一碗肉粥,拉道童坐下,笑道:“算算时间,小道长晨起应尚未进食。修道虽有‘辟谷’之法,但晨起这顿,还是免不了的。”道童本欲推辞,奈何腹中如鼓作响,加上陆秋娘说得婉转贴切,便抛过虚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饭罢,道童作别几人,回翠云峰去了。
道童走后,关大石几人立在杨三郎的茅舍前说话。关虎儿已醒,陆秋娘正在茅舍中的木桌前,将一碗煮成烂糊的肉粥用小木勺盛了,放嘴边吹凉,喂到关虎儿口中。
关大石忽道:“三郎兄弟,自刚才的行止说话来断定,秋娘妹子竟是个有学问的人!在谷中这些时日,俺也陆续了解了些她的身世,也是可怜可叹。哥哥在这里正告一句,切莫要错过佳人,那时可是追悔莫及!”牛冲便在一旁促狭地笑着。
杨三郎不知关大石竟说出这番话,一时仓皇忸怩,结结巴巴:“俺……俺说句实在的,就算俺……俺有贼心,也……也得秋娘妹子愿意才行……总不能强人所难吧!”说完偷偷看了眼茅舍内的陆秋娘,正全神贯注地给关虎儿喂食,对这厢的浑话丝毫未觉。
关大石笑道:“男当婚、女当嫁,哥哥是过来人,正好给你参谋参谋。这男女之道,无非雄飞雌从、互知冷热,中间只隔着层窗户纸。你若有心,不妨今夜直接挑明了、试试态度,只要不是当时反脸,便是有机可乘。日后也少不了做小伏低、嘘寒问暖。待水到渠成之日,再去回想这些,便知那些可笑了。”
杨三郎听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番,似懂非懂,却有些魂不守舍。关大石也不再多言,拉了牛冲入山去了。至晚间校场操练,杨三郎还有些浑浑噩噩,全不似往日的果断。
是夜四下无事,杨三郎、陆秋娘皆早早睡下。杨三郎依旧睡在外间条凳拼成的“炕”上,辗转反侧,焦躁难眠。忽的一不留神,滚落下来,头磕在地上,“哎呦——”了半句,便立即住口,怕陆秋娘听到了奚落他。过得半晌,陆秋娘忽道:“三郎哥还没睡么?”
杨三郎心里一惊,信口胡诌道:“这几日进山察看,下的捕子、做的陷阱皆一无所获,正为这苦恼。”陆秋娘听完,微不可察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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