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毫无商量、如蝗飞至,在月华下拉出道道弧线,发出尖利刺耳的锐响!
接着便是“叮叮笃笃”的一阵乱响,伴随着不时传出的几声惨叫,却是有的“山翎卫”闪躲不及,被箭矢射中了身体。而大多“山翎卫”却是身手矫健,纷纷躲入渔舟之中,借着船舷、篷舱,抵挡箭雨的袭击。
箭矢有的落在山石上,敲出点点火星;有的却扎在渔舟上,渐渐地给渔舟植上了一层稀疏的毛发。
吴天师与龙在田守在洞口,一个甩起拂尘,一个挥动绿竹杖,倒也密不透风,将不断飞来的箭矢尽数挡在了洞穴之外。
杨朝夕搬运周天、气息流转,运出“视夜如昼”之法,这才瞧清楚龙在田手里三尺绿竹杖,竟然不时竹子所制!而是通体以青铜所铸,且特意锻造成竹枝形状。因年深日久,表面一层铜绿、早透入杖身之中,是以粗略瞧去,蓝湛湛、碧莹莹,当真似竹枝一般。
再看吴天师手中拂尘,通长不足两尺,形制略短,却是一柄麈尾。驱蚊扫榻,最为趁手。此刻悬在手里,圆转随心、挥洒自如,却比刀剑还要趁手些。更有淡淡紫气透出,显然是内息外放之功。
而洞外崔曒等人,却皆不见了踪影。
杨朝夕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接着向外张望。才见崔曒手提长剑,在杜箫客、宗万雄等几个幕僚护持下,缩在一艘渔舟后面,不敢轻易冒头。
“啪!”
一声爆响在头顶炸开,杨朝夕却只脑袋微缩、便将这一箭躲开。侧目瞥去,却是一枚羽箭射中山岩,因势头太猛、从中折作两截,蹦出去老远……
箭雨下过一阵,渐渐变得稀疏。一艘艨艟巨舰冲开水波、长驱而来!
巨舰共有三层,立面皆以生牛皮包裹,不惧箭矢与火攻。船舷两侧伸出数支长橹,次第划水,好似波上蚰蜒。
巨舰前头立着数人:居中一位身着紫襕袍、腰系金玉带,面上不怒自威,正是奸相元载。元载左右分别立着发妻王韫秀、景云观观主施孝仁、“南衙双鹰”秦氏兄弟、唐门六士、唐门六姝等人,真个是兴师动众,汹汹而至。
巨舰飞快抵近,冲势锐不可当。登时撞在一艘渔舟上,将之拦腰截断!
伴着汩汩不绝的声响,河水疯狂涌入渔舟。不到十息工夫、渔舟便侧倾过去,小半已没入水面。剩下部分沉入水中,也只是时间问题。躲在舟中的“山翎卫”们大多散落水中,有的抱着木板顺流飘下,有的则双手上举、拼力扑腾着,很快便没了声响。
元载瞧着水面岸上大呼小叫之状,嘴角又勾起笑来。接着手臂一挥,身侧“南衙双鹰”登时会意,取出一只“焰鹰”、当场燃放开来。
随着一道焰火冲霄而起,那“焰鹰”登时在半空炸出菊花模样,将两山一水都照得一片通明,刹那间竟盖过了月轮光华!只是“焰鹰”转眼即逝、化作数点凋零的火星,很快归于沉寂。
便在这“焰鹰”号令下,不论艨艟巨舰、还是那十多艘出水舰艇上,纷纷燃起了火把。不过十息工夫,登时便将卢舍那大佛并附近水面,照得似白昼一般。
元载见岸上众人依旧龟缩舟后,这才高声笑道:“哈哈哈!亲家公!今夜凉风畅爽、月明水清,恰是你我纵酒长歌之时。怎地一直躲着不出,难道要辜负这山水盛景?”
“元相……你、你莫要逼人太甚!”
崔曒心中早窝着火气。此刻见避无可避,登时将心一横、携剑而出,冲着元载怒道,“我家琬儿不欲和你那三子季能结亲,已然落发为尼,立誓终生不嫁……你、你到底还要怎样?!”
元载瞧着崔曒语无伦次之状,登时又是一阵大笑:“亲家公又犯糊涂了!想必今夜是吃了酒过来,才说出这番醉话。”
说着抬臂指了指左右灯火通明的舰艇,洋洋自得道,“不知亲家公以为,本相这些‘沦波舟’造得如何?可有几分宛渠螺舟的遗风?哈哈哈……”
“竟、竟然是‘沦波舟’!难怪入水不沉、潜来无声!”
杨朝夕心头大震,登时想起晋时王嘉《拾遗记》中所载之句,“始皇好神仙之事,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今日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震惊。
崔曒却似豁出去般,当即又跳脚骂道:“好奸相!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却拿来造这些奇技淫巧之物!全不顾藩镇自雄、边患不宁,盛朝已露垂垂之相矣……”
元载闻言,面色不改,却又招了招手笑道:“今日休沐,不谈国事,你我把酒言欢便好,何必自寻烦恼?亲家公,你瞧瞧谁来啦!”
说话间,却见两个唐门女弟子,架着一个妇人走上前来。那妇人一声惊哭:“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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