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朝堂,早朝之前的气氛显得很压抑。
所有的大臣都已经知道京平关落到蛮族手中了,而且大多数人对于其中的内情也比较了解,知道只是皇党从中作祟的后果,所以这些大臣,不管是皇党,相党还是那些中立派,都不知道左相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们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此事导致卫国近乎丢掉了半壁江山,所以绝对不会轻易揭过的,因此这些大臣心中,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金殿之内,难得起了个大早的小皇帝卫旷,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忧愁,反而是微微有些得意。
左相一党,势力庞大,他这些年虽然也陆陆续续提拔上了一些自己的人,但很多关键的位置还是掌握在左相的手里,这让卫旷心中一直不是很舒服。
这次童文山战败,齐传武叛国,还有韩文忠弃城而逃,这三件事的主要人物,都是左相一党的人,再加上这次童文山是左相本人亲自力荐才能当上这个统帅的。
所以如今这个后果,左相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
虽然卫旷不指望就此将直接扳倒左相,但狠狠的削他一次力量肯定是没问题的。
至于童文山兵败的原因,和齐传武是否真的叛国,这事卫旷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只不过在他看来这都不重要,只要宋应一口咬死了说齐传武叛国了,拿别人又能如何。
韩文忠,一介弃城而逃的罪将而已,只要自己钉死他的罪名,那他说的话又有什么用的。
现在唯一让他有些觉得不妥的,就是那些蛮族了,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些许蛮族,只是无根之萍而已,只要大军从西境调回来,还不是弹指可灭。
到时候,灭了那些蛮族,再给那些受战乱的百姓免一些税,他们到时候还会继续感恩戴德,问题不是很大。
就在卫旷心中想着等会在早朝上怎么对左相一党发难的时候,一夜未眠的左相,迈步走向了金殿。
左相早年间是武将出身,不仅弓马娴熟,更是洗髓境的武者。
虽然这些年忙于朝政,武艺荒废了不少,可他底子毕竟还在,因此他虽然是一个近百岁的老人,可是平日里精神却相当矍铄,若只是从外貌看的话,最多会觉得他只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可如今,只是一夜过去,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散尽了,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腰杆,此时也不由自主的佝偻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踏入了迟暮一般。
看着左相蹒跚的脚步,很多人心中都略微有些不忍。
左相谈空明是一个文武全才,刚开始从军的时候,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却已经锋芒毕露了,以校尉之身,十年不到升到前威将军,将卫国的版图扩大了十分之一,打的隔壁鲁国几乎是俯首称臣。
后来因为形势需要,卫鲁两国交好,谈空明觉得在留在军中没有用武之地,便弃武从文,入了朝堂。
进入了朝堂之后,他更是像开了挂一般,只用八年的时间,便官居左相,而且与当年尚是太子的先皇相交莫逆,而那年,他才三十八岁。
这左相的位置,谈空明一坐就是五十年,期间他经历了老皇帝与先皇驾崩,甚至先皇驾崩的时候,小皇帝那时候才五岁,但即使在这种君弱臣强的情况下,左相也没有起过半分僭越之心,兢兢业业帮小皇帝稳固皇位,清除内外一切不和谐声音。
如今,卫国局势能如此稳固,真是能隐隐稳居三国最强的地位,左相谈空明可谓是功不可没。
可如今,小皇帝却处心积虑的想对付他,甚至不惜损耗卫国的国力,这让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隐隐有些寒心。
作为三朝老臣,谈空明有赞拜不名、入朝不趋、持剑上殿的特权,如今他手持先帝托孤时御赐的金锤,神色默然的走到群臣之后,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如今在想什么。
看着沉默的谈空明,群臣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先帝虽然给了谈空明这三项特权和金锤,但谈空明却几乎没有用过,金锤更是束之高阁,今日怎么突然拿出来,难道要跟小皇帝翻脸吗?
群臣心中都有些惴惴,但因为左相昨日闭门谢客,不接见任何人,所以这些人也不知道左相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而在皇位的小皇帝,看着谈空明手中的金锤,也有些心慌,因为这金锤是他父皇给谈空明的,并且赐下此金锤的时候,他父皇有言在先,若新帝昏庸,误我卫国,汝可持此金锤,杀之另立。
所以,从名义上来说,手持此锤的谈空明,是完全有资格杀他的。
虽然这只是名义上的,群臣肯定不会放任谈空明这么做,但小皇帝此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生畏惧,坐在龙椅上稍微往后缩了缩身子。
谈空明没有在乎别人的目光,也没有在乎小皇帝的瑟缩,他只是手持金锤,沉默的坐在他的椅子上,安静的好像泥塑菩萨一般。
群臣看了一会,发现谈空明没有任何开口的迹象,心中微微有些放松,然后皇党这边的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流程,在议事的时候,直接将话题引向了陇北的战事,然后让前几日才逃回来的宋应,诉说陇北的详情。
因为之前已经商议过了,再加上小皇帝也暗中给了他旨意,所以此时的宋应没有一丝畏惧,站出来之后,直接将罪责全给推到了童文山的身上,并且着重强调了齐传武叛国和韩文忠弃城而逃之事。
说完这些之后,宋应高声说道:“启禀陛下,臣认为,童老将军虽兵败,但情有可原,再加上他已殉国,就勿需对他继续追责了。”
“但齐传武叛国投敌,直接导致童老将军战败,此罪不可恕,应诛其族亲,还有京平关守将韩文忠,此贼临阵脱逃,致使京平关沦陷,此罪同样不可恕,应明正典刑。”
“如此,方可以儆效尤,昭我卫国之威。”
这些处理方式,是这些皇党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童文山跟左相相交莫逆,所以不再追责他,算是安抚左相,至于其余两人,则要追究他们的责任,以此来攻讦左相门人。
“你就是宋应吧。”
一直都十分沉默的左相谈空明突然开口了,他用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了宋应,然后开口说道:“就是你,断了童文山的粮草让他兵败的吧?”
被这个年迈老人盯着的宋应,感觉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上了一般,隐隐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定了定心神,然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左相在说什么?下官不是很明白。”
谈空明没有理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继续问道:“就是你,关了京平关的城门,将数万将士堵在京平关外,任由他们死在蛮族手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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