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噗通噗通几声跌跌撞撞后退的声音,燕慕白被何书桓推得往后倒去。
小桑眼中的无名火,噌地冒起,还没发作,又灭了下去。
他知道不用自己出手了。
燕慕白后跌的身体,被旋风赶来的陈风搂在怀里。
陈风镇魂司散值回家,这是来接孩子们下学了。
还没进院,就听到呜呜渣渣的声音。
这才刚进门呢,就看到燕慕白被一个冷面书生打扮的人给推得差点跌倒。
“对孩子下重手,真厉害啊。”
陈风甩了甩脖子,捏起响指,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懂他的人,自然知道,这时候的陈风,笑得不寻常,这是要发飙的前奏。
“陈叔叔,这群老不休,剽窃你的诗作,想占为己有。”燕文姬揉着红肿的眼,看到陈风出现,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没有哭出声,用手背不断擦拭着眼泪,委屈得像个被人夺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诗作?我的什么诗作?
陈风不明所以,待听到燕慕白断断续续解释。
陈风脸上显出古怪,噢,我这个白嫖党,随便一张口,就引出这么一出,不愧是李白大大,诗仙之名,真不是盖的。
“你就是那个……陈什么陈?”何书桓正了正身,趾高气昂,面对大人,开始以官身压人,“我乃礼部员外郎。”
末了还怕眼前这个“庶民”不知道自己的厉害,自傲地轻飘飘补上一句“从五品”。
从五品啊,好厉害,我阳职还是从七品的游牧副尉呢,不过这话不适合说出来,官没对方大不说,还有燕文姬在场,这一说出去,自己跑马帮的身份就得穿帮。
“何员外啊,幸会幸会。”陈风直接装傻,你不是员外郎嘛,那依照我等百姓的浅薄见识,跟地主大老爷那样的员外也差不多吧。
“无知。”何书桓袖摆一挥,气呼呼转过身去,这拿官身压人,也得看对象,遇到这么个不懂行情的愣头青,官身再大,好像也是小丑唱戏。
“这诗作你的?”陈风望向齐不语,见他还手拧着小桑的衣领不放,眉心都止不住颤了三颤,看齐不语的眼神都带上了怜悯。
老爷子,你撒手吧,你知不知道你拧了个啥。
齐不语脸上青红一片,听陈风和何书桓的对话,暗暗推测,眼前这人,连员外郎是什么都不知道,恐怕是个没有家世的白身。
这么一号人,能作出千古绝唱?齐不语不仅不信,还起了歹念,既然眼下得了真正的下阕,周遭又都是自己人,那这首诗的著作者,舍我其谁?
难怪他动了歪心思,这首诗的逼格,能在陈风的前世传唱千年,甚至还能更久,是个文人都想窃为己有。
“是有如何?”齐不语脸不红心不跳,打定主意今日就要生吃了这首诗。
“你……也……呸。”陈风呸地一声吐得响亮,还拿话呛人,“不好意思,嘴里进了沙子,我呸两声不介意吧。”
小桑冷哼一声,直接被陈风逗乐,却是脸色一窒,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抖开齐不语的手,别过脸去。
燕慕白见状,飞快两步,将小桑拉到身后,搂着他挨着燕文姬站了。
小桑脸皮抽抽,心里浮起怪异的同时,又有些吃味……什么玩意,我需要你保护?
齐不语没心思去想,小桑那么小的个头,是如何挣脱的。
他此时气急败坏,老脸煞白,颤巍巍指着陈风,“你……你,竖子安敢辱我。”
四周的文人也是满脸愤愤,好像陈风的作态,侮辱了整个文化圈。
各种文绉绉的指桑骂槐,像开了粥的锅一样,咕咚咕咚个没完。
陈风抠了抠耳朵,弹指一曲,一颗耳屎正中骂得最起劲的何书桓嘴里。
何书桓喉咙眼黏上了,弯腰揉着脖子,哈咔数声,差点吐了。
陈风见好就收,身为镇魂司丘臣,自然是不会跟这些“普通人”一般见识。
他不见识,但有人不愿意。
何书桓急赤白脸,文人的脸皮不要了,张牙舞爪朝陈风扑来。
小桑摇了摇头,啧啧有声,似乎预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员外郎的下场。
陈风侧身一躲,出脚如闪电,出脚收脚使绊子,快到那群文人看不出来。
何书桓噗地一声,哎哟喂呀摔了个狗吃屎。
陈风双手一摊,示意自己没动,你自己摔的。
齐不语气到嘴唇发白,又碍于身份,话到嘴边的脏字生生咽了回去。
他身边的文人可就没这“修养”,直接撕破脸,文绉绉的话也不说了,用最歹毒的话问候陈风家人。
这文人骂人带起脏字来,那可是能扣出世间最恶毒的字眼。
陈风脸色一沉,大杀四方是不现实的。
既然你们文人有傲骨,那我今天就折断这根傲骨,以文治文。
“行啊,一个个的……斯文败类,有你们的。”陈风忍着打人的冲动,把火力精准瞄准齐不语,怒斥道:“既然你说这首《行路难》是你作的,那同样的意境,这首也是你作的?”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陈风郎朗有声,中气十足,一气吟出韩愈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这首诗是韩愈对亲人、国都的眷顾与依恋。借景语言情思,忠而获罪,远贬潮阳,抛妻别子而南行,心中是极其伤痛的,其景阔情悲,蕴涵深广,遂成千古佳作,同样也是表达了郁郁不得志的心境。
一首诗出,任那骂人的文林雅士,也集体陷入沉思。
这……细细品来,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众人眼神都不对了,这是“庶民”所做?
震撼还在继续,陈风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开口:
“这些也是你作的?”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首被誉为“七律之冠”的《登高》,是杜甫独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台,登高临眺,萧瑟的秋江景色,引发了他身世飘零的感慨,渗入了他老病孤愁的悲哀,与李白和韩愈的两首诗对比,更加能引起这些仕途不畅,半岁入土之人的共情。
一首《登高》直接让众人沉默不语。
不消片刻。
哭声渐起。
却是韩白有感而发,转而嚎啕大哭。
齐不语羞愧难当,再也无颜呆在书屋,掩面而去。
就连何书桓也用看呆了的眼神打量陈风数眼,这才随后远去。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人文气之重,信手拈来三首诗,随便一首,都能震撼当世,这么一个人,怎么会默默无闻?
陈风却是暗自祈祷,心里念叨着李白大大、韩愈大大、杜甫大大,莫怪莫怪,我这算是把您三位老人家的诗歌在异世界发扬光大,放心放心,我不会拿诸位的诗歌去醉心坊白嫖的,我不是那号人。
……
https://xianzhe.cc/book/22889/5845400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