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的瞳仁颜色很浅,眼睛细细长长,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一笑。
一个……受了伤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金不迎的心头总会浮现出这种想法,她觉得小主子很可怜,明明是那么渴望自由的一个人,却始终被樊笼囚禁着。
金不迎,只是他反抗的一个小小证明罢了。
他不想要童养媳,也不想祸害别家姑娘,若母亲非逼他不可,他也只好找一个小奴隶了。血统高贵的母亲向来瞧不上所有平民,而她最心爱的儿子,却选择了一个头上插草标的脏丫头当媳妇……每每想到这里,小公子都会发出咯咯咯的愉悦笑声,看向金不迎的眼神,沉醉又多了几分。
一群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当然,比起同情这群高门大户的人,金不迎更同情自己。她不被美妇人强制学这个学那个的时候,喜欢跟小公子的丫鬟们待在一起。
小公子的贴身丫鬟是世代奴籍,她的娘亲父亲也在这府里当差。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弟弟,无名无姓,大家都喊他“小瞎”。
金不迎和小瞎关系最好,她常常和小瞎一块儿坐在门口,她看着景色,给小瞎讲述春夏秋冬的时候,还顺便给他起了个名字。金不迎说,名字是最短的咒,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呢?不若,以后你就叫小仙吧。
然后,她就这么长大了。像野草,遇水见风就长,金不迎也差不多。只要有口饭吃,有个觉睡,偶尔能和活人聊聊天,她就能很好地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和小仙躲在窗台下,听见美妇人和小公子说:“我的儿,你也十七了,什么时候和不迎成婚?”
小公子像是情难自禁一般笑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母亲,到也不至于这么心急。不迎还是个孩子,理当多活几年。”
金不迎感觉小仙抓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紧,他似乎在发抖,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等她及笄再说吧,这之前我都不想成婚。”小公子又说,“您也别逼我,我已经退让了很多步了。”
那年,金不迎十岁。
傍晚,小公子找到了金不迎,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问:“快过节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金不迎不知道要过什么节,她怔怔地盯着小公子看了半天后,才说:“想出去玩。”
她太久没出过门了,都不知道外面的路是什么样的。
小公子答应了,第二天就带着金不迎出了府,在熟悉又陌生的大街上慢吞吞地走。小公子也很久没出过门了,他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现在不过是抱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混日子罢了。
金不迎默默记住了这些店铺的位置,记住了一些显眼的路标,也记住了在什么地方有七拐八弯的漆黑小巷。
“不迎,在想什么?”小公子忽然按住了她的头,迫使她转过头,两个人目光对视。
“我在想,娘。”金不迎平静地说,“我和娘以前就住在这些地方。”
她不知道这个理由小公子有没有相信,但她知道,小公子其实没那么在乎她是否有“逃跑”的想法。如果她真的逃了,抓回来便是。抓不回来也没关系,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又哪有本事孤身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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