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云鬓高髻,描眉涂了唇红,用脂粉抹平了眼尾的细纹,再唇弯一轻笑,任谁也瞧不出她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秀禾忙去架边取来裘袄,只见太后放下了手里把玩着的红碧玺手串,声音没什么变化起伏:“尔容倒是走了?”
先前永宁侯在疆北叛乱的讯息一递送回京,皇帝便大怒,派遣了禁军降责于侯府上下,皇帝这番做派是在情理当中的,就是永宁侯这档子事……倒是叫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皇宫的禁军刚被派去赵家府门前,赵家二姑娘赵尔容便求到她宫门前来,望她能与皇帝通说一二,就这么苦苦求了两天一夜,在她都觉得于心不忍的时候,赵尔容居然回去了?
“娘娘,昨日下午您头疼了一阵,夜里又早早地歇下了,赵二姑娘跪得厥了过去的事,奴才们没敢惊扰着您。”
秀禾把手里的裘衣披在太后肩上,又把脚边的暖炉子烧得更旺盛些,她的话说得慰贴,太后眼里的笑浅浅的,却始终不达眼底。
“但愿尔容这丫头不要愿哀家才好,在这宫中,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人。”
太后复又把桌上的那串碧玺手串攥入手中,妇人的眸子微微眯起:“永宁侯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朝中重臣皆噤声不谈,哀家一个在深宫中处处受掣肘的妇道人家,又怎么敢劝皇帝松口,她也太高看哀家了。”
见太后阖眸往躺椅一靠,秀禾上前轻轻替她揉捏起了肩颈,闻言便温声应道:“娘娘您多心了,陛下有如今这番天地,还不是全拜娘娘所赐,想来陛下定然亦是时刻铭记于心的。”
“永宁侯遭此劫难,先莫说那赵二姑娘怪您旁观了,换奴婢来说,便是赵二姑娘的不是,明知后宫不得干政,她反而还仗着您平日里多有怜爱,倒是做出这般令娘娘为难的事儿。”
“你说的话,倒一直都是叫人听了舒心。”
太后微微翘唇一笑,她瞥了旁边围着的几只暖炉一眼,眼底的笑意薄淡。
皇帝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生母低卑、在宫中整日如履薄冰的年轻皇子了,他的太子都已如当年他那般大了。
若她这个名义上的养母,还敢拿着从前的情分处处张扬,只怕,这慈宁宫也要容不得她。
“秀禾,把炉子留一只即可。再去外头把那婢子扶起来,让人带她出宫去。”
太后站起身来,绕过屏风,看着覆了层雪的窗子,她怔神了片刻后淡声吩咐道。
听了她这话的秀禾这才反应过来,前朝宫中是有传言过,有些宫妃就是因着燃烧过多碳火而死的。
一身冷汗噌上来,秀禾连忙端来茶水,熄灭了余下的暖炉。
等她仔仔细细检查完了,忽而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秀禾心里不由一阵乱了神,听着太后后头吩咐的话她只来得及连连应声。
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国库空虚,冬天时宫中只烧得起黑炭供暖,而今的大庆却是不一样,位份高的嫔妃尤其是东宫,都能在殿中烧地龙取暖。
而慈宁宫……到底是如娘娘所想的那样,陛下早已与娘娘生了防备隔阂,已不似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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