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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徐羲和与风雅楼

此时天色将晚,一路之上,倒是有不少行人朝着烟花巷而去。有浑身铜臭的商贾,有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更有一些官员,着了便服,约一帮好友,谈笑风生。

魏晋风流,世人皆知。

自前朝伊始,《世说新语》言:“真名士自风流。”清谈、放诞、山水、酒,“名士”气质,自此定调。世人沽名,趋“名士”之风若鹜。值大晋崛起,南北安定,天下无战事。盛世之下,名士之风更甚。

或清俊通脱,或醉生梦死,或放达出格,或清谈空论。更有“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之论。

便因这“名士”之风,烟花之所,亦非贱地。烟花女子,亦非常人。但凡能在这烟花巷内站得住脚的女子,无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更有甚者,堪称才女佳人。偶得诗词,竟而传诵一时,亦属平常。倘若只会那敦伦苟合、入巷云雨之事,却是只配在那河对岸的腌臜龌龊之所,伺候那些泥腿苦力、邋遢粗汉罢了。

却不知是否因这名士之风的影响,魏晋以来,男子多喜清秀俊雅之貌。故而男子抹粉画眉,精致如女子,亦十分常见。大概亦因为这般风气,魏晋女子,便稍显强势许多。胭脂虎女、河东狮吼之类,常有闻之。比如这烟花巷中,便常常有男子与友人、艺伎清谈畅饮之际,家中妻子悍然而来。

最广为人知的,莫过于当朝户部尚书被妻子揪着耳朵离开烟花巷的轶事了。据闻,第二日,朝中群臣试图取笑户部尚书,就连当时的皇帝晋高宗都想看户部尚书的笑话时,户部尚书确是神态自若,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说了一句“家有悍妻,后院何忧?自家即安,可以安天下。”

户部尚书的意思很简单:家中有一位强悍的妻子打理,自然不需要我来操心了。那样的话,我便有空来治理天下间的琐事了。

一时间,“尚书悍妻”竟成美谈。至于那朝堂上冠冕堂皇的户部尚书回家之后是否跪了搓衣板,倒也没有人去在意了。

这般趣事,初涉尘世不久的李初九,自是不会知晓。就连这魏晋风度,亦知之甚少。

此间,几位仕人士子正在谈着“尚书悍妻”的趣事,安平侯来了。彼此抱拳见礼,聊了几句,也便落座。这群人,或是前朝降臣,或是降臣之后,具是生活安逸,却又郁郁不得志,甚而遭逢变身之祸的异女。聚在一起,倒也聊得畅快。只是,聊上几句,忽见二楼一间房中,走出来几人。安平侯一眼看去,脸色便有些难堪了。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出门没看黄历,烟花巷那么大,怎么就偏偏遇到了她!

那几人之中,有个安平侯的对头,便是七品御史徐阳了。

徐阳自也看到了安平侯诸人,眉头一蹙,脸上明显尽是不屑。对于这班卖国求荣之辈,徐阳从来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因着瞧不起,自也懒得理会这班人。前面同行之人聊得畅快,徐阳也不吱声。她不喜欢这种地方,亦不喜欢清谈之风。对那些迎人卖笑,故作清雅的烟花女子,更是反感至极。只是今日实在是有事求人,不得不来。

出得这“风雅楼”,远离了那靡靡之音,徐阳不由的大松一口气。正待跟同行之人道别回家,却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李初九。

李初九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徐阳。

确实,不过是形式婚姻,并没有夫妻之实,更没什么夫妻感情。

但问题是!

你徐阳好歹也是我李初九的妻子好不好!

不求你贤良淑德,至少也不该来这种地方吧?就算你是异女,就算你跟那些风尘女子也办不出什么事儿来!可到底是不妥吧?!

李初九感觉自己头上绿的发慌,心里更憋着一股子火气。他阴沉着脸,缓缓走向徐阳。

与徐阳同行几人,正相互道别,亦要跟徐阳道别,注意到徐阳脸色异常,循着徐阳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李初九。

她们与徐阳关系不算甚好,但徐阳成亲之时,也到了场,自是认得李初九。

“呦,这不是李官人么。”一个异女喝了酒,脸色红扑扑的跟李初九打招呼。

在前朝时,“官人”一词,是那些士大夫对没有当官,亦非书生,却又有一定身份的男子的一种雅称。到了晋国,“官人”的称呼逐渐大众化,亦有了“客官”、“大官人”、“新郎官儿”之类。

李初九不理那人,径直走到了徐阳面前,盯着徐阳的眼睛。李初九忽然说道,“啧,成亲多日,竟还不知你的字呢。”

徐阳不解,呆了呆,还是回道,“我字羲和。”

“徐羲和!”李初九咬着牙,念出徐阳的名字,“你今日玩的可痛快啊?!”

徐阳面色通红,尴尬极了。

她也觉得,名义上,自己到底也是李初九的妻子。妻子“狎妓”,被夫婿撞了个正着——好像真的很不好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做自己是丈夫,遇到妻子这般,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肯定也是要自觉面上无光,气个半死。

李初九愤然转身,大踏步离开。

徐阳错愕片刻,又迟疑了一下,冲着众人羞臊的一拱手,快步朝着李初九追了上去。徐阳是朝廷命官,李初九不过一个乞丐。身份悬殊极大。但徐阳此人,从来都是讲理的。自己理亏于人,自是要赶紧道歉才好。更何况,耿直较真之人,最是不喜被人冤枉。徐阳虽然进了风雅楼,却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如今被冤枉了,定是要跟李初九解释清楚才罢休。

徐阳的几位同伴面面相觑,有些哭笑不得。一人忽道:“徐阳和徐羲和,有何不同?”

另一人看向说话那人,想了想,恍悟道,“似乎愤怒之际,念出三个字来,比念出两个字更解恨啊。”

“有吗?”

“你品品,细品之。”

“果然,是何道理?”

“不然,我觉得还是两个字更解恨。”另一人打趣道。

众人哄然大笑,之后再次道别,各自散去。唯留下一个身材微胖的异女,看着徐阳离去的方向,咂舌叹气。

又仆役赶来马车,“大人,回吧。”

“嗯。”那异女应了一声,上了马车,又想起徐阳托付自己的事情,不由的有些发愁。朝中谁人不知,圣上乱点鸳鸯谱,就是为了整一整徐阳的。如今徐阳托自己跟圣上求情,免了婚事。自己又该如何开口呢?

提吧,希望不大,搞不好还要惹了圣怒。不提吧,又有点儿对不起人。毕竟在风雅楼中,自己脑子一热,夸下了海口。而且——徐阳这小子,说好听点儿是嫉恶如仇,说难听点儿,那就是心眼儿小!真不帮她办事儿,怕是得罪了她。虽不过一个七品芝麻官儿,可那“金折子”太狠,犟驴性子也不好招惹。

【注:架空文,背景设定与史实无关。有魏晋之风,有汉唐之气,有明清之迹。请读者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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