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浦上宗景连番开战,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的主要原因。
浦上宗次在前头引路,从城下町的外曲轮入城,穿过四五条町宿繁盛的街巷,将马匹和旗本队留在厩棚内后,步行前往天神山西峰的函馆五楞郭。
这函馆年久失修,有些破旧,旧日的架子还在,方圆两三里,占地甚大,与其说是仅供大名居住御馆,到不如说是扩建后城防。
御馆外围了一层两丈多高的石垣,若有战事,可以作为最后一道防线,进行最后的死守抵抗。
正中一座新造的橹台大手门,异常高大,拔入云霄,其上飞檐斗拱,漆两侧装饰有漆金破风,浮雕刻有代表浦上氏的赤桧扇纹的图画。
浦上宗次拿出家督手书的通行文状,守门的武士这才开门放行。宇喜多直家带在身边的最后十几名随从不能带进去,全都留在馆外,粟井晴正几个自有人引着他们去别处休息。
橹台门后院阁如云,每座书院殿阁之间,都有竹林庭池,亭台楼榭。顺着主干道走了多时,迎面可见山泉汇聚而成的湖泊,一条木桥飞架其上,湖面荷叶田田,山峰一吹,水气清甜。
过了木桥,又走了百十来步,来到函馆西北角的乾殿前面,抬头去看,殿门上挂了阁匾额,上写着几个篆体汉字,宇喜多直家文识短浅,并不认得。
浦上宗次停下脚步,低声道:“主公就在此了。”对御殿外的武士道:“南备中守护代宇喜多直家带到,求见主公大人。”
去年临阵出征,宇喜多直家曾经来过御馆军议,这不是第一次来此,未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函馆竟然如此大的变化,有些吃惊这些奢侈变化,遥记得浦上宗景以往起居很是朴素。
他这边儿转着念头,很快,一个小姓打扮,貌似好女的清秀少年出来传话,道:“主公大人有请。”声音柔和婉转。
宇喜多直家心想:“连小姓都有了?”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整了整甲胄,摘下佩刀交给门口武士,和延原能景一起,跟着浦上宗次走入殿内。
殿内空荡宽广,与外间的繁华庭院截然不同,还是相对朴素的大广间模样,想来等战事结束后,应该也会正经装饰一番,
殿内昏暗,仅仅点了几盏烛台,一名中年武士雄踞上兽。他肩膀很宽,体态魁伟,身后浮世绘屏风上两头猛虎正在蓄势欲扑,相互对峙。
一张神情粗豪的面容,在灯影下依稀可见。虽然猜不透心绪,但想想也知,拥有此等身躯与面孔的人,也定然拥有硬朗和弘毅的性情。
这间御殿不但占地极宽,推门入内,一线之隔,便从明亮进入昏暗,内外交汇处微尘浮动,直令人以为走进了一处封闭暗室,而非一国之主合议的御殿。
出了当中坐着的那名武士外,殿内或战或立二十余人。甲胄俱全、整齐宿列的是旗本武士,位置稍微靠里的几个坐在榻上的则身形各异,但却皆是家中重臣,几名女眷料来是带来的家眷。
宇喜多直家一入内,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浑浊厚重的气味,像极了放置多年的沉木,焚烧后发出的炭味,不刺鼻,可令人神思为之廓清,更为这幽暗的大广间内增添了几分肃穆。
引路的小姓退去旁侧,宇喜多直家不用人催,忙上前几步,拜倒在地,高声道:“浮田三郎,拜见主公大人。”
那中年武士哈哈笑道:“起来罢。”宇喜多直家道:“谢过主公大人。”站起身,浦上宗景距离远,看不清楚,道:“你往前走两步,叫我好生看看。”
宇喜多直家不解其意,可还是遵从命令,往前走了两步。
浦上宗景坐直,细细看了片刻,道:“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对周围人道:“诸位,你们来看,果然不愧为本家勇将,没有辜负中山大人口口声声的盛赞‘勇而有威,大将之风’,嗯,不错不错。”叹了口气:“使吾有子如三郎,死而何憾!”
他为人恢弘,语调真诚,虽然才见面就赞不绝口,最后一句话更有些突兀,但却不使人觉得违心虚假,反有种情真意切的感觉。
宇喜多直家谦恭道:“主公称赞,愧不敢当。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毕恭毕敬地奉上,道:“备中国方才安定,地贫民乏,没有甚么拿的出手之物。好在产些金银、玉石之类的山矿。主公平素喜好茶道,臣仆特意派人去堺内购买一套茶具;备中清江刀也还算有名,臣仆同样精选了一批名物,敬请主公收纳。”
“你为本家一门众,还需讲究这么多礼节作甚。”浦上宗景呵呵一笑,从坐榻上起身,有两名小姓搀着他,从台上走下,步履蹒跚,行路间很是费劲,不像尚未临近不惑年岁的壮年武士,倒似七老八十作态。
以往骑马射猎皆无碍,行动矫健得很,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宇喜多直家很奇怪,想开口询问,觉得不合适,欲言又止。
浦上宗景瞧出来了。主动解释道:“藤田之战,我率军亲自突阵,腿脚受了点伤。”
宇喜多直家关切问道:“主公,可要紧么?”浦上宗景笑道:“一点皮外伤……心犹未老,气力早衰。换到十多年前与你一同讨伐室津城时,早就好了。”
走到近前,浓香扑鼻,掩盖不住一点淡淡的草药味道。宇喜多直家心头一跳,看样子这伤势远没有说得那样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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