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心里有数,面儿上却是分毫不显,在顾惜年的搀扶之下,缓慢的站起身来。
顾惜年弯身下去,替老太太揉了好一会膝盖,待她血气畅通了些,才对景德公公颇为恭敬的说:“烦劳公公带路。”
景德公公将顾惜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中。
她跪坐在地上,替老太太揉腿的时候,景顺公公已经被她眼底的那份深深地孺慕之情给触动到了。
如果说孝顺的孩子总是令人倍感欣慰,好感会不由自主的在潜移默化之中滋生而出。
那么当顾惜年神情平柔的与景德公公讲话,且字里行间皆是对长者的尊敬时,景德公公的心底竟不由得生出了一抹惊喜。
他在宫中三十载,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深受皇上的器重,有这一层关系在,连皇子皇孙金枝玉叶都习惯对他堆着笑脸,处处恭维。
可景德公公本就是个清醒的明白人,知道此刻所享受的一切,全都只是因为他的地位而领受到,若有朝一日,皇上不再信任他,失了皇宠,他也就会被重新打入尘埃,回归本来的模样——一个残缺的阉人,人人鄙视,甚至还会唾弃。
正因心底里有一份清醒,景德公公方能时刻惊醒,做人做事多几分谨慎谦卑。
可他也是敏感的。
能够感受的到,哪些人是真正不带任何歧视与偏见在看待他,如此时的顾惜年,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很是温暖舒服。
景德公公心中想着,近日宫中对于顾家大姑娘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在,可真正见了本人,倒是与那些人嘴巴里讲出来的闲话全然不同。
勤政殿内,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正在与盛宴行闲聊着。
兄弟俩的面貌仅有三分相似,年岁也差了许多,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并不多。
盛宴行又是寡言的性子,大多时候,皇上问一句,他便答一句,语句精简,连半个字都懒得多说。
皇上显然是很清楚盛宴行的性子如何,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身子好不好?最近读什么书?府内是否缺什么需要他这个皇兄出手的?
好一派兄友弟恭的好气氛。
就在这时,顾惜年扶着顾老夫人缓步走了进来。
“恩圣姑姑,免礼。”
虽然皇上是这样子说,顾老夫人却仍是毕恭毕敬,拉着顾惜年一起三跪九叩,行的是大礼。
“赐座。”
景德公公赶紧命人搬了一把宽大的木椅过来。
皇上又补了一句:“恩圣姑姑的腰受过重伤,痊愈后留下了病根,无法久坐,景德啊,你去挑个厚软的垫子和舒服的腰枕,再给朕的皇姑姑倒一杯白桃蜜茶,要热烫一点,皇姑姑喜欢。”
顾老夫人谢过皇上,面露浓浓的感激:“皇上心怀天下,福泽万民,整日里操心挂怀的皆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万万没想到,妇道人家的这些小小习惯,皇上竟也全记得如此清楚。”
“怎么会不记得呢?皇姑姑从刺客的手上,救下了朕的娘亲,也等于是间接救下了朕,这份恩,朕从不曾忘记过。”
皇上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那只从顾家搜出,直送过来的上锁木箱。
皇上的脚下,跪着满脸得意,自觉办了件大事的徐有年。
皇上的话里话外却是透着对回忆的感伤,以及对顾老夫人的敬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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