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舅舅能借些薄田出来,为州中的世家豪族们做个表率;只要筹得足够的农田,外甥保证一年之内即可练成新军;到时候那些藩镇兵若是识相变得安分起来,就留他们一条性命,流放出去;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刘陟说得慷慨激昂,却没注意到韦政实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手更是因为紧紧地捏着椅子扶手以致青筋暴起。
“一派胡言!”座上的主人还没答话,侧门里窜出的一个人影已经把这番话驳了回去。
刘陟顺着人声传来的方向一看,认出来人乃是韦政实独子韦道松,这人满腔怒气道:“刘家二郎,我告诉你,你想要田,一分也没有......”
“咳咳。”韦政实假咳两声,止住了儿子的话,然后使了个眼色;韦道松心领神会,变了语气:
“嗯,也罢。借田这种小事,我替大人答应了便是。”
刘陟不知这韦道松为什么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不过得了他的承诺,心中还是十分高兴;可接下来一句话,却有如一桶冰水浇到刘陟头上:
“就借个三顷上田吧,还望表弟不要嫌少。”
三顷土地,不过一百五十亩,也就够授个一户人家,这对父子俩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消遣刘陟。
他从冯全乂整理的文书中得知:这些年来,韦家侵占的军中营田都不止千顷,有些田地甚至撂荒了,都不肯降些地租再租给破产的农民。
一边是侵吞上千顷国家土地,家中极尽奢靡;一边是吝啬的一毛不拔。如此巨大反差,刘陟岂能不气。
“亲王府五品官的职分田都有七顷,舅舅家将我的职分田占去,三顷地连还这个都不够罢!”受此戏弄,刘陟也知道从他们手上要田的计划破产了,索性就锱铢必较起来。
“表弟这话说的可有意思,你那职分田,表哥帮忙打理也废了不少心思,收你一半田地作为慰劳,不为过吧?这样,我再饶上二十五亩,凑成三顷半,你看如何?”
韦道松这几句没皮没脸的话,气地刘陟唇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忍住了心中想要扑上去揍这个无耻之徒的冲动,调整了数次呼吸,才让起伏的胸口归于平静。
“不必了,舅舅、表兄如此操劳,我怎敢不识抬举,这职田,不要了!”
话音未落,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转身离去。
“表弟,听表哥一句劝。别自诩有些小聪明,便四处指手画脚;不然,只会自取其辱!”得了便宜的韦道松却不依不饶,奚落的话语紧随而出,硬往离去刘陟耳中灌去。
待到刘陟走远,韦政实才慢慢睁开眯起的双眼,放出一丝凶狠的目光,
“螟蛉之子,也配向我讨要田产!”
“大人说的是,真不知道姑母是怎么想的,竟把刘谦与外室生的野种,冒为己养;看他那无礼的样子,定是随了他那低贱的娘。”没有外人,韦道松说话更不注意,直接呼叫起自己姑父的名讳。
应和罢自己的父亲,他又想起心中一丝疑虑,问道:“大人今日怎么想起来,喊刘陟的旧名?”
“刘、刘陟对吧,这个数年之前换的新名,我又不记得,就只能那么叫了。”
而后韦政实又望向屋外远处的家犬,指着笑道:“那畜生的名字,我心里倒是通透得很。”
背地里羞辱了刘陟一番,韦政实长嘘了一口气,“不过其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施行起来不如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但解决的思路倒也没错。”
“那大人的意思是,要铲除骄兵悍将,还要依着那刘陟?”
“蠢货!如果他做不成也就罢了,真要做成了,没有子嗣的刘隐必定对其弟更加看重;到了那个地步,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刘陟那个假子,为清海镇储帅?”
韦政实白了儿子一眼,又教训道:
“不过经他提醒,我倒心中有了计较。”
“如果刘陟回去禀告兄长,刘隐亲自来予求予取,那我应了便是;不过这条件么,就是再让些权柄给我们,还要允许我家插手军中事物。若是刘氏不上门来那更好,我便号召本地世家豪族,自发捐田,到时候招募的新军兵权,必以我韦氏为主导!”
听了父亲的应对之策,韦道松口中接连称妙;韦政实安然接受着儿子的恭维,余光一扫,瞟见了刘陟用过的茶杯,又生嫌恶。
“把那个螟蛉之子用过的茶杯,给我扔出去,别污了我显贵门第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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