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奴下去召集人手,前往市井。
聂嗣长舒口气,望着窗外的景色一时无语沉思。
丹水书院可不在丹水城中,而是在郊外的矮坡上。当夜幕降临,聂嗣使用谷庐交付的令牌后,果然顺利通行。
看着一辆辆满载粟的马车,丹水县尉嗤笑,不由得对身旁县卒道:“这些个出身膏粱之家的学子,不当家,不知道生计之难,散金如泥,当的是败家。”
县卒回忆道:“今日有不少学子购置粮食出城,他们准备做什么?”
“听闻是丹水书院的范夫子正在赈济灾民,这些学子应该是去凑热闹的吧。”另一名县卒道:“等他们无钱之时,想必也就不会折腾了。”
言语之间,对学子们帮助赈济灾民的行为甚为蔑视。
丹水县尉则在暗自嘀咕,县君不是说好了封城么,为何又对这些丹水书院的学子放行。
此刻,丹水县衙。
张德正在和贾呙密谈。
“你是说光禄大夫闫癸来见你了?”贾呙问道。
“不错,他昨夜来的。带着天子的旨意,以天使身份想让我帮助他赈济灾民,但是被我以借口搪塞过去。”
“做的好。”
“不过......”
“不过什么?”
张德道:“不过闫癸向我要了城门通行令,前不久县尉来报,丹水书院的范夫子正在赈济灾民,其书院学子也都纷纷出力,购粮出城援助。这会不会坏了大王的谋划?”
闻言,贾呙轻轻一笑。
“无妨,纵使那些个学子出身膏腴门庭,可灾民有上万人,他们愿意赈济,他们背后的家族可不会做傻事。再者,如此一来,我们正好趁机取利!”
“您的意思是,提高粮价?”张德眼睛一亮。
“知我者,县君也!”
俩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酌一碗过后,张德笑眯眯的低声道:“我知大人好美人儿,现已从民间购买数人,不日送往大人下榻之处,还望大人能够收纳。”
贾呙眼睛一亮,暗道这个张德确实会做人,旋即咳嗽两声。
“县君啊,目下我下榻贾府,暂时就不要了。日后有时间,定当笑纳。”
“好,那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贾呙心中虽然十分意动,但是一想到贾妇那个妙人儿,还是决定暂时不偷腥,先和贾妇欢好。
此时,灾民们已从丹水城周围离开,他们听说丹水书院那边发放粮食,一窝蜂的全部涌向丹水书院。
当聂嗣率领着粟粮抵达丹水书院的时候,着实被眼前这一幕震的不轻。
丹水书院建立在矮坡上,小小的一座书院原先十分醒目。可是现在,从矮坡上到矮坡下,‘漫山遍野’,穷目之所,人头攒动。唉声叹气的喧哗声不绝于耳,嚎哭之音回荡不绝。
范瓘在矮坡脚下,搭建了临时的窝棚,此刻正在召集人手施粥。另一部分人则在帮助灾民搭建休息的窝棚,有些学子已经率先抵达,招呼自家奴婢帮助灾民。
聂嗣下了马车,找到范瓘。
“夫子,弟子已购粮千余石,特来交予夫子安置。”
“伯继有心了。”范瓘笑着说了一声,旋即招呼护卫去帮助奢奴安置粟粮。
聂嗣问道:“夫子,灾民如今情况如何?”
“不妙。”范瓘忧心忡忡道:“他们既是灾民,也是饥民。长途跋涉,途径数地,都没有得到安置。如今吾等虽拿出薄资购粮赈济,然则非长久之道。粗略算来,灾民已达上万人,若是只靠民间赈济,无法根治。”
在面对聂嗣的时候,范瓘也没有说什么漂亮话,而是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他们现在能赈济,可是却无法妥善的安置这些灾民,聚集在丹水书院可不是长久之道。
日复一日,他们手中的粮食总会消耗殆尽,到时候又该如何?
聂嗣望着死气沉沉的灾民们,忍不住问道:“夫子,朝廷为何不出手相救?”
这些灾民既然途径了数地,那么朝廷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范瓘略微沉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弟子。朝廷的事情错乱复杂,既有权臣从中作梗,同时也有边疆异族为祸。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厘清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算什么回答?’聂嗣心想,这不就是修饰了放弃的意思么。
便在此时,公羊瑜也抵达了。
“夫子,弟子可是将酒资都拿出来换了粮食。”他笑嘻嘻的朝着范瓘拱手,“此番吾购粮百石,皆已送来,请夫子验收。”
“伯异辛苦了。”范瓘招呼人手去安置公羊瑜送来的粮食。
公羊瑜和聂嗣二人没有打搅繁忙的范瓘,而是寻了一棵树,在树下望着巨大的灾民群。
“说起来,今日府中仆从购粮,告知我粮价已上涨至每石七百钱。有些人,看样子是准备借着咱们的手,发一笔横财啊。”公羊瑜淡淡道。
“七百钱了么,我府中奴仆购粮时,每石六百钱,想来是那些商贾嗅到了挣钱的机会吧。”聂嗣脸上挂着淡漠的轻笑,可眉宇之间的嘲讽却显示出他此刻心情的愤怒。
公羊瑜道:“彼辈商贾,心黑手辣,无怪乎贱籍。”
“现在说这些已是无用,就算商贾的粮价再低,可也要钱买。吾等虽有薄资,然则要供给上万灾民粮食,实乃异想天开。须得官府救助,否则灾民之事,难以缓解。”聂嗣看的很明白,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只能算是饮鸠止渴。
无法根本解决这些灾民问题,想要安置灾民,必须要官府出手。
闻言,公羊瑜不屑道:“一个用强弓劲弩驱赶灾民的官府,他们若是不捣乱,便算是做好事了。”
“如此说来,灾民之事,无解?”聂嗣捏了捏拳头。
公羊瑜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气。少顷,他言道:“灾民之事,涉及荆北诸郡县,朝廷必然早已获悉。到如今,他们不出手,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其一,朝中因其他之事,暂时无法抽调粮食赈济灾民,是故没有明旨让各地赈灾。其二......”说至此处,公羊瑜顿了顿,接着道:“朝廷打算放任自流。”
聂嗣沉默一会儿,语气生硬道:“我希望是第一种可能。”
如果是第二种,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顿了顿,聂嗣又略感欣慰道:“幸与诸君同席。”
不管官府什么表态,最起码,他的同学们都是良善之辈,出钱出力帮助灾民。
“倒也不尽然。”公羊瑜道:“丹水贾氏乃是当地最大的粮商,周氏更兼良田千顷,储粮少说万石,贾璠和周闰二人,若是愿意出手相助,灾民的压力会更小。只可惜,此二人皆未至,如此倒也罢了,只是这丹水粮价暴涨,很难说没有这两家在其中作梗。”
‘贾璠,周闰。’聂嗣暗想,这俩人怕是都不太可能过来。
“伯异,贾璠乃是赘婿,怕是在贾氏说不上话。至于吉年......”聂嗣没有说下去,周闰或许心善,但是其父绝不是什么好人。
“吉年落水之后便没有来过书院,此刻,怕是在府中修养吧。”公羊瑜不知道周氏发生的事情,只是认为周闰因为落水,身子还未痊愈,所以没有过来。
俩人说话间,同席们的粮队缓缓抵达,时不时的能听见灾民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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