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返身回屋。
黯淡的烛火拢住琴案,陶杯里还剩下半杯清水,那小小的水面因苏音执杯的动作起了些微澜。
朱朱不见了。
“朱朱,朱朱。”
苏音以意念唤了两声。
没有回音。
那个不久前还在陶杯里打哈欠、翻身的小妖精,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在这个时空、在如今的小方县,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将朱朱带走?
一股寒气骤然窜上后心,巨大的危机感令苏音毛发倒竖,两手微潮。
她霍然抬头。
窗扇不知被谁推到了最大,入目处,是一茎灰败的枝条,枝上再无杏花。
苏音抿紧唇,走过去轻轻向那花枝上一触。
枯枝如破絮般散落在地,化作了黑灰。
“嚓”,院外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苏音面色一凛,单手撑住窗棂翻出了窗外。
洗髓伐毛后的身体轻捷有力,提纵之间似有凭借,来至院中,她左右看了看,双足点地,纵身跃上了老杏。
脚下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哑”之声,原本粗壮的杏树此刻竟脆弱得仿佛承不住苏音的重量,杏树之上,繁花上已颓败殆尽,树下落英皆作尘土。
苏音摒住呼吸,望向墙外。
黑压压的人头,挤满了幽深的巷弄。
那是住在杏花巷的左邻右舍,苏音泰半识得。此刻,他们尽皆挤在巷中,慢慢地朝前走着,大多数人著着单衣,似是睡梦中被人强拉出来的,有一些甚至连袜子也没穿,就这样光着脚踏过在湿冷的泥地,无人发出声音,连足音亦似被夜色吞噬。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苏音呆呆地看着他们。
所有人的面上都泛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动作僵直,行若人偶,还有几个人的脑袋以奇异的姿势后仰或前倾着,身上流淌着黑红色的液体。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嚓”,又一声轻响传来,苏音循声看去,恰见朱刘氏行过墙下,脑后黑线绕在颈间,她的头应声歪向一旁,断裂的颈骨刺出皮肤,黑血瞬间披了她半个身子,可诡异的是,她仍在向前走着,仿似没有痛觉。
“嚓、嚓”,轻响声间次响起,又有两个人的脑袋歪去了一旁,苏音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陈快手。
就在昨日,他还与魏快手在街中说话闲谈,而此际,他的脑袋耷拉在一旁,胸口已经没有了呼吸。
苏音扶树的手微微颤抖着,冷汗已然浸透了衣衫。
真武庙的上空,浓稠的黑云似一张巨大的蛛网,正飞快席卷向四周,一切色彩与声息尽被这浓黑攫住,风里裹挟着丝丝阴寒。
“呼——”
腥风扑面,夹杂着冰冷的气息,苏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炼气士?”
冥冥中传来一声男子低语,似带惊奇之意,旋即又化作一声淡笑:
“正合吾意。”
语落,天空乍然亮起,漆黑的巨剑陡然劈开浓云,黑云之上,血月高悬,腥红的月光映上黑血滴落的剑尖,令人战栗的气息袭向面门。
苏音抬起头,那滴血的剑尖在她瞳孔中渐渐迫近、渐渐放大,直至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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