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谈看荒司对这吵闹声颇感兴趣,便提出过去看看。荒司却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春谈不要说话。两人便悄悄地快步走到湖对面。
湖对面数十丈之外有一家小食肆。此处偏僻,不算得市坊,这家小食肆平日里一天也就十来个客人,都是匆匆赶路的长途旅者,在此处简单地填饱肚子,方便继续往前走。
荒司他们隔湖听到的争吵声,正是从这家食肆里传出来的。一个行商模样的中年人左眼黑了一大圈,像是被人打伤了。他正攥着一个青年男子的手腕,面红耳赤地骂:“你以为大隋没有王法了是吗!你这样当街打人,我定要送你进大牢里!”
青年男子紧绷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说:“放开。”
中年商人脖子一梗:“不放!跟老子去找官老爷评评理!我走南闯北二十多年,宫里头皇帝都换了几茬,何曾见过你这样张狂蛮横的小民?老子就算是赔上所有家当,也要让官老爷治你的死罪!”
青年男子二话不说,提起另一只拳头,对准中年人右眼又砸了一拳。
中年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捂着刚受伤的右眼连连后退了几步。他捂眼的手一放开,众人都忍俊不禁,原来两只眼都黑了一圈,煞是可笑。
“小贼!老子今天必须替天行道!”中年男子又气又羞,还要冲上去和青年男子扭打。众人见他伤得也不轻,赶忙拦着他。店家也上前劝解:“客官消消气,当初也是你动手在先,给我这个老伙计一个面子,可别再和这些愣头小子计较了吧?”要是继续闹下去砸坏了桌椅,他可得心疼死。
这世道不安宁,生计艰难,明天的皇帝不如今天的桌椅板凳可靠呢!
中年男子气咻咻地,胸膛起伏不止:“让他给老子赔礼道歉!”
众人一心想息事宁人,回身望向青年男子,本想劝劝他过来道歉。可一见男子那活阎王的模样,神情比庙里的菩萨还硬三分,浑身杀气逼人,背后的长剑也绝非善类。
于是,众人瑟瑟地又回过头劝中年男子:“算了。”
中年男子冷笑道:“你们也尽挑好劝的来劝,这世道还有没有好人?”
荒司缓缓走进食肆之中。再不出手,这场热闹可能要以拆房子做收场。他还不想那个人如此惹人注目。
众人只觉得眼前豁然明亮,荒司身上仿佛有比阳光更亮的气质。
荒司笑着说:“路过贵宝地,听到有人说世上没好人了,便进来看看。”他说完,转身看了一眼青年男子,微微一笑,点头行礼。青年男子不曾看他,只盯着中年人。
店小二嘴快:“公子快来评评理。这客人和他朋友一起喝酒,说起女人的事。这客人就说自己走遍万国,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他已经对女人不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爱男子。他朋友也一时兴起,便说你找个男子抱一抱,看什么感觉。这客人转身就抱了这小哥。小哥挥手就是一拳!哎!梁子就结下了!”
荒司不由得对中年男子起了敬佩之心,春谈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中年男子。不过,她没有荒司那般收敛的心思,她心直口快地说:“你真行,这种牛头马面黑脸判官,你也敢抱。”
众人见她得罪那青年男子,倒抽一口凉气,都纷纷离她远一些,生怕青年发起火来殃及无辜。
店家苦着脸摇头,今天是什么日子,神仙都来他这小破店里打架?
青年的目光始终咬住中年男子,没有顾及春谈和荒司。
荒司走到青年面前,打开折扇,在青年身边摇了几下,诚恳地说:“给我个面子,这事你打完他就算了吧。”
中年男子也大声嚷嚷:“都是男人,抱一抱,打个趣,怎地了!你毛什么毛!是不是男人!”
“她不是男人啊。她是个母夜叉,你真是好胃口!”春谈没好气地说。她已经认出来,这青年便是前几天的判。
今天她又做了男子打扮。真是莫名其妙,故作神秘。不知道为何,春谈见到判第一眼,便十分讨厌她。
“啊?”除了荒司之外,其他人都惊呆了。
中年男人讪讪地说:“没看出来。你咋不早说……”
荒司干咳一声:“也无关男女,你就是抱错了。哪怕她是男的,你也不该抱。”春谈瞟了荒司一眼,她原以为荒司喜欢判,想不到他对判说话还挺缺德的。
判这才扫了一眼荒司和春谈,冷冰冰地说:“多嘴。”
荒司见判转身要走,赶紧上前拦住:“判,荒司有事相求。”判照着荒司的眼睛抡拳头,荒司头一偏,躲开了。随后,愣了一下,他又定在原地:“如果打我你才肯跟我多说几句,那你打吧。我要问的事和这场雨有关,它是不是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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