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干嘛?咱不住这。”
“不住这上这干嘛来了?”
“那你上香港这嘎瘩干啥来了?”
江晓俞摸着头顶缓了缓,一连串的提问和反问让他有点懵,“那咱现在坐在这,是有什么安排?”
“等着,要是小天使们打这路过,能多瞅一眼,等绷不住了再回去睡觉,明天再来。你看对面那帮,跟咱一样儿。”
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那边也有个团体,灯牌围巾,也在往酒店里边张望着。
总算明白了,江晓俞心里说,合着这几天行程就是这么简朴,晚上在这盯着女团,万一有从这经过的多看一眼就是赚了,明天接着来。礼拜天上午估计也得来呗,看人家出发去体育馆,晚上看完演出估计还得来,提前等着女团的车从体育馆回来,然后礼拜一上飞机回家。这安排,简直绝了。
江晓俞赶紧假装上厕所,关上门偷偷打开书包,安抚一下因为看不着动画片稍微有些烦躁的江毛毛,也平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回到草坪边上,阿康也不爱说话,只是自己低头玩手机。其他那些人倒是挺亢奋,随便一辆保姆车开过去,就是闪光灯一阵喀喀喀。江晓俞百无聊赖,一分一秒熬着,直到大家都熬不住了,李团长大手一挥:“我们去酒店睡觉!”
一队人浩浩荡荡,拖着行李走了大约20分钟,到了著名的重庆大厦。江晓俞站在重庆大厦下边,狠狠的冲着想象中的党哥问候了一句:“你大爷!”
江晓俞在来之前稍微做了些功课,重庆大厦也在其中,这里被称为香港的“黑暗之心”,位于寸土寸金的九龙尖沙咀弥敦道36-44号的灰色大型建筑,仿佛是一座外星来的孤岛。
王家卫拍的《重庆森林》,就是以重庆大厦及其附近兰桂坊快餐店为主要场景。想起影片里斑驳的画面:林青霞踩着高跟鞋奔走在水泥森林中,路人王菲潜入暗恋的梁朝伟家里,尽情释放自己……但真实的重庆大厦却是潮湿阴暗密不透风,位于香港繁华都市中心却“臭名昭著”,聚集了来自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形迹可疑”的人。
大厦的底层运转着各种鱼龙混杂的店铺,里面不仅交易着最新的手机、服装和电器,同样也能找到来自全世界的各种违禁品。
大厦的三层以上就像一个嬉皮士的集中营,每天晚上至少有四千人在错综复杂的大楼走廊里活动。在此留宿的客人来自全球一百多个国家,这些人里有西非的偷渡客、南太平洋的王室成员、南亚的小姐姐和索马里的避难者。这里是一个法外之地,警察总是分不清谁是谁,大厦的保安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锡克人、廓尔喀人、阿散蒂人、塞内加尔人、尼日利亚人……在这个黑暗入口内,共同筑成了一个地下王国。黑吃黑、私人决斗、黑帮复仇常有发生,大厦的物主也无法插手,纠纷要靠宗族和帮派的老大来调停,而这样的集中营从三层直达十七层。
李团长带着大家走进大厦,按照手里一个纸条,到的地方不是酒店而是一个宾馆接待处,狭小的窗户里边贴满了各家旅馆的招牌,其中的一块上面写着“新天地旅馆”。
这时候有几个肤色颇深的东南亚人也在办理入住,前台女士蜷缩在窗口里面,柜子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房间钥匙,她在一大把房间钥匙里细心挑选,就像某种仪式。江晓俞记得网上有人说重庆大厦总共至少有超过一千张床,无论你订任何的一家旅馆,即便价格不同,在这里给你的房间也是随机的,就像抽奖一样,“新天地旅馆”和“中国大酒店”不会有任何区别。
在江晓俞的提议下,他和阿康被安排在一起,前台女士给他标注了座号、层号、门牌号和房间号,就像一个密电码。大家的房间并不在一起,而他要从A座到D座去入住,但由于重庆大厦的建筑之间并不相连,他不得不下到最底层,才能进到另外一座楼层里面。大厦分为A、B、C、D、E五座,每一座都有独立的电梯运营,从底层连通十七楼。
而楼层之间环绕的天井,就像臭名昭著的南美洲监狱一样,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穴。
按前台女士给的密码,两个人提心吊胆敲开门,一个印度人鬼鬼祟祟地探出头。
江晓俞问他:“是新天地旅馆吗?”
他小声回答:“是的,这里是新天地旅馆。”看他的样子好像比江晓俞更担惊受怕。
进了门穿过一条昏暗的通道,印度人把他们领进其中的一个狭窄的房间。房间里摆着两张黑色的硬胶皮床,上面只象征性的铺了一层一次性的塑料薄膜,墙上挂着一个不知道好坏的废品站级别的电视,两张床的中间挂着一个曾经是白色现在是黄色的老式空调,墙上有个透气的小窗户。
但窗外没有蓝天白云,只有重庆大厦的天井,永远如同黑夜一般,不时传来打闹声和呼喊声。浴室小得要侧身才能进去,还好有凉水。
我的妈,简直是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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