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是吃面。跟着傅老二,真是吃遍天下各种面。他那师叔不吃,提溜着他大哥回傅家去了。
城里稀稀疏疏出来几个摆摊的,味道实在一般,可是荒年乱世的,也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吃。
我一边埋头吃面,一边听傅老二说他大哥的事。他大哥名叫傅瞿年,今年三十有二了,出生为长,从小就跟在傅家老爷子和太老爷子身边历练,后来去了朝廷做官,官位并不怎么高,想是傅家失势的缘故。可他大哥从小聪颖,颇为自负,势要在京城闯出个名堂来不可。因而傅家迁回金陵时,他带着三个已经领了官职的弟弟不肯回去。傅老爷子和太老爷子去后,傅家老太太其实召过他们兄弟四人回金陵,可书信去了一封又一封,人仍不见归。直到叛军拿下金陵,南北水陆皆不通,到最后去时,老太太也没能见到这几个孙子一眼。可傅老二万万没想到,他那正直勤恳的大哥,如今竟会投在沈家门下,做些伤阴鸷的勾当。
沈家历来是有名声在外的,擅养一些方人术士,正道邪道都好,只要有本事,都被纳入其门下。傅老二说,沈家人立心不正,虽有开国辅政之功,到底不得民心政心,是以王宋前几十年,并不作为倚仗。可王宋忌惮傅家,又逢叛军突起,如今沦落到又重用沈家的地步。
说到沈家,我忽想起秦艽的那个情郎沈之星,八成就是同一个沈家了。我当时也纳闷的,能用四方法器,又持有琅琊匕,还能召集百名修道之人,这人若是个普通凡人,也是颇有能耐了。没成想,原来是这沈家多年积攒,走的就是这条路。助道王宋拿了天下后,可能一通洗白,就成了后来的傅沈姚姬四大家之一,与傅家齐名。
傅老二要了一瓶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从未见过他如此放纵,但他酒力似乎也不好,没喝几杯脸就红了,醉眼迷蒙。
我正吃着,他忽然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要走。我跟上去,他将我按回椅子上,喷着酒气道:“你就在此处,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我一脸懵,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远了。待我吃下第三碗面,他还未回来,我急了——这面钱,他还没付呢!他不会是心情抑郁,去做什么蠢事吧?譬如掀了人家摊子什么的?
我起身去寻他,一连问了几个摊子,有没有见到一个眉清目秀、身高八尺、穿着一身藏蓝道袍的小道士,都说没有。
“小观花。”正发懵,身后忽传来傅老二低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他依旧摇摇晃晃,醉眼迷蒙,手中捧着一个什么破陶瓷罐子,道:“我给你买了,酱肘子。”说着塞到我怀里,“吃吧!”
这人,真是喝醉了。我把陶罐子扔到一旁,挽住他,往傅家拖。腰间的解风铃叮铃作响,傅小六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许是傅老二引得他心旌荡漾,催动了解风铃。
傅老二一顿好睡,累得我腰酸背痛。
我正歪在正厅椅子上休息,成懿回来了。一回来就说饿,我只好把给自己备的夜宵——几个大馒头让给他。可他摇摇头,又骂我:“你什么时候见过鬼吃东西了?!你这是存心气我呢?!”
这……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吗。之前他扮傅清年的时间太长,吃的东西太多,我都忘了他是不能吃阳间物品的了。我给他赔了不是,凑到他身边问:“那,我给你点香蜡?”
成懿气得往椅子上一坐,闹起了别扭。这个老小子,我真是拿他没办法。我道:“那总不能找个生人来给你附,让你吃个饱吧?那你这鬼仙还修不修了!”这小子,我估计是退出了实体后的后遗症,这种症状在肚子饿的时候最为显著。虽然是不必附着生人修补修为了,但做生人时的冷暖与美食还是令其留恋的。
他忽然把手一伸:“我那城隍玉呢?不是让你给我带回来的?”
城隍玉……我拨开他的手,“当时傅老二一直在,我实在没找到下手的时机……下次,下次我给你带回来……”
“下次——?”
“对了,你还没说秦艽什么情况呢?”
成懿撅着嘴,老不高兴的样子:“还能怎么样。那凌瑞津厉害得很,有他护着,秦艽近不了那个姓沈的身。他们如今躲在城外一座庄园里头,好像是沈家私宅,有不少私兵把守。我看道士什么的也不少,为保小命,我可不敢进。秦艽也不敢进,轴得很,在外头蹲着守,非要抓那个姓沈的不可。”
城外庄园……好歹是知道了那沈子爵沈大都督躲哪儿,那要办阴兵的事也就有了眉目。最好是今晚能去探一探,趁热打铁以防有变,可傅老二醉成那样,成懿又惜命,那为今之计,只能是……找傅老二那师叔同去了。
那师叔正和傅瞿年对峙,想必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又气得原地打转。听我邀他同去沈家庄园,颇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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