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他看着顾云瑶的爹爹,曾经的定平侯顾成慎在泥泞的山路上,随着掉落的马车摔下悬崖,他一直在旁,毫无动作。
八年前,他的娘亲林望舒死在病榻上,死之前死死拉住他的右手哭泣,他却仍是面无表情,一滴眼泪都未流出。
林望舒死后,接他回顾府时,顾成慎曾下过断言,说他天资聪颖,百年一遇,但生性冷酷,薄情寡义。
薄情寡义,说得极对。
顾成慎一直是个聪明人,早已看穿他的本质。
如此冷血自私之人,应当看着顾云瑶摔倒。
可她倒下的一刻,比思想更快的是他的身子,他也说不清为何要接住少女。
许是……梨花香太过腻人,让他失了神智吧。
定是。
顾云瑶埋着头,用指尖捏着滚烫的耳垂,半晌了,耳垂的温度才渐渐消退。她用余光偷偷瞄着顾砚之,少年纤长手指握紧线辘,流畅自如,刚才的小插曲好似全然没有影响到他。
莫名的,顾云瑶松了口气。收敛心神,她仰头看天。
墨色纸鸢纷飞,在蔚蓝长空中稳稳高升。
“飞上去了,为什么我怎么放都飞不起来?”顾云瑶脱口而出,满是惊叹。
本是随口感慨,却听身旁顾砚之回道:“放纸鸢时不能一味追求放线,要交替放出和拉回丝线,才能让纸鸢越飞越高。等纸鸢飞高后一定要随时注意风向,及时调整。”
第一次见顾砚之说如此多的话,顾云瑶有些怔忡。记忆中的少年寡言少语,唇角抿成直直的一条线,嫌少出声。
她转眸看向顾砚之。只见清风拂面,吹动顾砚之挡住额头的碎发,露出少年人狭长漆黑的双眸,不同于以往,他的眸中多了些笑意,甚至嘴角也微微上挑。
立在葱茂林木中,他周身凛意稍减,添了分萧萧肃肃的清隽之感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顾云瑶喃喃道:“你很擅长放纸鸢……”
握紧线辘的手一顿,顾砚之呼吸一紧。
他当然擅长,未进顾府前,他一直生活在庄子上,能陪他玩的只有地上的蚂蚁,庄子上的母鸡。可那时,如果娘心情好,会陪他放纸鸢。他们会选一个日头最暖的中午,娘为他做过一个红蜻蜓纸鸢,飞在蔚蓝的天空上,煞是好看。
可好景不长,娘的身子骨一天差过一天,红蜻蜓也日日放在墙角落灰,直到进顾府的第一天,红蜻蜓在搬运过程被顾府小厮折断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
就如同埋在庄子中的娘亲,再也醒不过来。
顾砚之眼眸中暖意凝结,他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丝闷意,“只是……以往放过。”
如今的顾砚之还做不到喜怒不形如色,眼眸很轻易将心底的情绪泄露。
顾云瑶已经明白过来,她心中懊恼,有些后悔她一时嘴快,居然戳中了顾砚之的痛点。
顾云瑶假装没看到顾言之的失态,嘟了嘟嘴,“我今天玩的开心,有东西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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