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掏出烟袋操作,泉叔扫了扫店内,压低声音说:“换了主人的哥老会,里面的吃食是碰不得的。棠浪的分堂成立怕有五十载了,这老人就是第一任堂主,人称仙手刘公公。四十年前跟着长毛贼一路杀来西南,谁料那年大河发了涝,隔在此地。后又被朝廷的湘军打得四散,带着当时的手下在棠浪苟且十年之久,几经周折联络了两广旧部才又建立起如今这点儿势力。”
他看了看周玖良,接着说:“他就是你说的‘龙头’。半截身子,是有一年朝廷征兵,起了冲突,被那洋枪打中尾椎和下盘,于是就……”
泉叔呼出一口烟,似叹气般:“新任龙头看来与老堂主关系不好,咱们一会儿得加小心。听不懂的话别问,由我代言即可。最好别直接遇上那个新龙头……”
周玖良似是捡到什么宝的表情,问泉叔:“仙手刘公公?!这老家伙还有宫里当差的历史呀?”
泉叔塞了个绿色的糕饼到他口中,让他闭嘴道:“那年头兵荒马乱的,有这经历不足为奇。敢提公公的人都死干净了,我们都是尊称刘老。此老行得一手好针,不管什么异状怪病,几三下都能给扎得服帖。那闵郡王,都受过他老人家的针。”
这话倒是让我和宋渊提起兴趣,期待泉叔能说说。泉叔却也不知太多,只道也是听郭老爷提过一嘴,内情不详。
我问泉叔何时去鬼市寻人,泉叔没看我,专心抽了口烟,幽幽带了一丝寒意地说:“鬼市鬼市叫的,那不得晚上才去?”
填饱肚子来到棠浪会馆,接我们进去的小厮验过腰牌,问我们找谁,我们按溥皓交代的说是京城天富轩来的,要送促织之物给杨九爷,小厮便让我们在耳房等候。
这棠浪的会馆确实很大,光是在院中光着膀子耍练的汉子,就得有二十几人,刀枪剑戟列在两旁,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但看他们的神色,那绿林的气氛很是强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九爷便满脸堆笑地出现了。称是杨九爷,我还以为怎么的也该是知天命的年纪,谁知来人却面貌年轻,最多二十五岁,单眉细眼身量高挑,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举手投足油滑轻佻。进门来就是一通寒暄,直接问我们所带东西在何处。
我与周玖良对视一下,呈了过去,就见他笑嘻嘻让我们等候,转身出去了,想来是找地方去看那秘密字条了。
又过了一会儿,杨九爷返回,还让几个丫鬟端来果子茶点,一脸谄媚地说:“京城的主顾大老远来此地,招呼不周,各位老爷千万不要怪罪呀!福寿班人才不济,班小角儿少,日后要小的伺候堂会,还请多给上头美言几句呐!”
泉叔站了出来,换了表情做派,装腔作势道:“杨九爷,你我不必客气,都是并肩字的,好说好说。别看这几个后生是空子,咱也有老海跟着的。您这儿是行的柳,还是胡子、佛爷我不管,东西送到了您接下来看着办。这儿的点王听说换了人,我们不想惹,就给您打听打听原来专门供职此处的那个化把,听人说是贴了金了,又说是扯呼了,您可否帮着给查查?”
又是黑话,我求助般看了看周玖良,他似乎是组合了一番,对着我耳语道:“别看字多,就只是表达咱们一路人,问杨九爷找那个鬼市人的线索。”
我轻轻哦了一声,宋渊也探过头来想知道内容,周玖良对着他一句“屁孩儿别问!”,搞得宋渊可怜巴巴不多言了。
杨九爷似乎是放下了戒备,拿起茶盏盖子闻闻,笑嘻嘻地说:“烟鬼道士不难寻,我就知道在哪儿,各位要是有空,今晚戏班安顿妥当,就能带各位前去。不过小的毕竟还是给这儿的本家做活儿,帮各位寻人可是另外的差事,而且那烟鬼脾气臭得很,若是被他知道我带了路,怕是免不了会给我下咒做法,不得安生……”
“价钱好说,就怕你并不认识正主所在,是在咋呼我们。”泉叔试探他。
“怎能不识,小的是怕各位爷不敢去!”杨九爷似是知道那道人的秘密,一脸得意地说:“靠哥老会牵线搭桥跑堂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其中关系您该是能猜到的。这几年所有法事,伴奏也好,配合事务也罢,不都是咱福寿班帮衬嘛。你就看看外面那些个牲口似的汉子,哪个像是能识字懂音律的。但是,我与那烟鬼有血仇,你们倒是能解决这其中冤孽,钱不钱的,倒说远了。”
周玖良有点不耐烦,道:“让你找人,你给我在这儿讨价还价的!给你送东西的人你心中有数,帮不帮随便!小爷倒不是怕花钱,就是烦你这种,得寸进尺!”
那杨九爷放下手中茶碗,忙起身鞠躬道:“这位少爷,您误会了,小的不是想借此索要钱银。只是,那个烟鬼道人真真喜怒无常。前两年,我福寿班的角儿,梅二公子,就是被他所害!小的又恨又怕,不能替他报仇的话,且不说给多少钱,我是真不敢去呀……”
说到梅二公子,周玖良像触电般跳起,怒吼道:“什么?!梅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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