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州永和镇内,郓王赵楷临时落脚的一处废弃的寺庙之内,几盏点茶,正飘散着袅娜变幻的清香。
赵楷难得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宽大儒服,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圈椅之上,正和吕颐浩、蔡懋、陈记,还有一位五十来岁,却生了一张娃娃脸和一对大眼眸,并蓄着长髯的男子一起喝茶说话,寒暄谈笑,好不悠哉。
这个长得有点“可爱”的五十来岁男子,就是相州这边的地头蛇,相州韩氏这一辈的一族之长,同时也是现任知相州事的韩肖胄。
赵楷和韩肖胄很熟,在这一世的记忆中,他从小就认识这个“娃娃脸叔叔”。不过给现在的赵楷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并不是“韩叔叔的娃娃脸”。而是原先的那个赵楷在接管提举皇城司一职后,就会每隔一段时间收到王晓德提交的关于相州韩氏的密报!
几乎世守相州韩家一门,当然在皇城司的严密监控之下了!
而且监控相州韩家的行动并不是在赵佶的命令下展开的,而是赵佶的父亲,宋神宗赵顼让韩琦第二次出任“判相州”时就开始了......这倒不是宋神宗的内心深处有多厌恶这个支持旧党的“两朝顾命定策元勋”,而是他当时已经决定要让相州韩氏“世守相州”。
韩氏本就是相州豪族,又得到了世守相州的礼遇,以大宋官家的心眼,当然要小心提防,以免产生“韩禄山”、“韩思明”了。
不过相州韩氏一向是比较规矩的,除了巧取豪夺占有了相州境内的大片土地,还在安阳城内修建了位列大宋四大园林之一的昼锦堂之外,就是办了一些水平不大高的儒家书院,其他好像就没干过什么了......
在早先那个“真赵楷”看来,相州韩家简直就是个让人放心的模范豪强。但是在如今这位“有种赵楷”看来,韩家在相州根本没干过什么有利于抗金的事儿,所以把相州“封”给韩家的意义接近于零。
看着韩肖胄的那张娃娃脸,赵楷心说:如果这次韩家不能帮着本王把相州检地的事情办妥了......那么你家的“相州百万石”也就该到头了。
想到这里,赵楷嗯咳了一声,结束了寒暄的场面话儿,开始说起了正事儿。就看见赵楷一脸严肃:“韩相州,如今天下的局势,大家都明白。太平盛世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战国乱世!”
什么?这就战国乱世了?
在这间屋子里陪着赵楷喝茶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不过就是一群想要勒索个几百万岁币,也许还想割占一点大宋土地的金贼入寇,根本不是心腹之患,怎么可能有战国乱世呢?
“大王,”韩肖胄拈着胡须,低声道,“现在金贼顿兵于开封府及太原府城下已经有点时日了......久攻不下,看来是强弩之末了。而且各地的勤王大军已经向开封府周围聚集。如果大王能及时率领河北义勇之士开封黄河以南,会同诸军一起进攻开封外围之金贼,也许旬月之内,天下就可以重归太平了。”
赵楷淡淡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长史吕颐浩和司马陈记,“吕长史,陈司马,你们觉得旬月之内会有天下太平吗?”
“不会!”吕颐浩的回答非常干脆,“大王,臣在燕山府时曾陷于敌手,尔后在金营多日,亲眼所见金贼兵势之强悍,实远胜本朝禁军,遑论义师。如今深入开封府之金贼人数在五万至十万间,而围攻太原之金贼也不少于此数,燕山府路一带还有金贼大兵。这三路金贼相加,人数当在二十万上下。而河北、河东、京畿、京西、京东等处禁军又有多少?恐怕还不足二十万吧?昔日童太师率精兵二十万伐燕时,尚且被数万辽国疲敝之师杀得大败。如今的二十万金贼胜过数万辽师数十倍,怎么可能被不足二十万的本朝禁军所破?”
“可否议和?”韩肖胄道,“金贼许是为了财货银钱而来,听说金贼也有议和之意......我大宋有的是钱,给他们一些不行吗?”
陈记摇摇头道:“近日元帅府得河东军报,金贼西路军虽然没有打破太原府城,但却攻破了太原周遭许多州县,显然是想鲸吞河东之地!若金贼真有议和的诚意,又怎会费时费力,不惜伤亡去强攻河东州县?可见金贼的议和完全是假的,是在欺骗咱们!”
怎么是金贼欺骗咱们?韩肖胄心说:明明是郓王用议和骗了金贼,趁他们不备发动偷袭,杀死了金贼的枢密相公,打跑了那个三姓家奴郭药师,还吓走了临漳的金贼兵马......被他这么一闹腾,金贼恐怕都不肯和咱大宋议和了!
赵楷又瞄了转运使蔡懋一眼,蔡懋马上开口道:“似夫(肖胄字),其实我朝的财入有限,而且支出浩大,立国以来,国用一直都很紧张,根本拿不出多少钱财给金贼上贡啊!金贼开出的价码是一次给3000万财货,每年再给300万,朝廷恐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钱财的。”
那还不是官家太能花了......韩肖胄又开始腹诽赵楷他爹了!这位官家丰亨豫大,花钱如洪水,把国库都挥霍得差不多了,现在恐怕连向金贼求饶的岁币都拿不出来,真是误国误民啊!
看来章敦那个奸臣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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