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队伍出了京城,直奔河中府,这条道方悦熟的很,给姥爷上坟一年至少跑两趟,只要在京城,老妈定要带着一家子都来。
不过,他们这次没有先去董老爷子坟上,先送河中府的族人回家,在阔别已久的方家村下了车。
牛老太拉着胡老太,直奔自己住了半辈子的破房子。
“嘿!别说我给他们撂脸子,上回胖墩成亲,咋不见他们去京城啊?”牛老太与大伙分开,忍不住唠叨起来。
方悦嬉笑道:“奶,不值当为外人生气,那时候我哥成亲,也没通知这边。”
“哼!”牛老太更不满了,“这回请他们了?我孙女出阁,关他们什么事儿。再说,咱是女方,来这些人干啥?”
有句话没说,孙女年龄过了,出阁本就比旁人晚,族里来这些人,真疼孙女的,那是舍不得。
这些不亲不近的来干啥?欢送族里老姑娘出阁啊!没得让人堵心!
“人多不是热闹嘛!你看,这回文睿孩子满月,多热闹?”胡老太打着圆场。
“是够热闹的。”牛老太撇着嘴,小声道:“当初这些不跟着走的,有几个老家伙,背地里骂老四读书知礼竟悖逆祖宗,死活不跟着走啊!”
这事儿不用说,胡老太能想象的到,不到走投无路,谁肯离乡背祖呢?都说人离乡贱,穷家再不堪,那是遮风挡雨之所。
“谁能想到,如今的方氏宗族能走到这一步呢?”胡老太这句话透着无限感慨。
当初北地三路乱成那样,尸殍遍野,男人死绝了,女人拿起刀枪,不是也没想过离开家乡吗?
牛老太也是这样想,谁能想到,当初仓惶离开,只想着跟着儿子走,心里有多少彷徨,多少无奈。
刚到丰谷镇的破营房时,她恨不得哭着跑回来。那时怎会想到今日呢?
“想破天也想不到,有一日软蛋族长能当官。”牛老太笑着打趣了一句。
几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有人先一步到家,开着门跟他们打招呼。
牛老太努嘴示意,“就这家,当初没壮丁,老辈不跟着走,还骂我家老四来着,你看现在啥样?死了儿子,丢了孙子,听说用孙女换了几斗粮食熬过来的。”
“奶!”方悦拍了一下牛老太,“人家的事,咱不管哈!”
这家的大伯年过六十了,儿子正好过了壮丁的年纪,孙子刚十一,瘦小枯干的,说是十一岁,抓壮丁的都不信。
“哼,他个老货倒是能活。”牛老太还是补上一句,发泄心中的怒气。
说话走到了家门口,推门进去,院子里干干净净,堂屋门掩着,推门进去,桌子上有一层浮土,不像几年没人打扫的样子。
“说啥呀!走的再远,回来还是自家亲啊!”牛老太找到抹布,含泪去了灶房。
看到灶房外,靠墙整整齐齐码放着柴火,灶房里,水缸有大半缸水,大铁锅刷的干干净净,灶膛底下扫了多年的沉土碳灰,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廖聆很有眼色,赶紧拿着水桶出去挑水,回来跟方悦一起擦桌子,凳子。
俩老太太坐在院中的石墩上,低声说着当年。祠堂想起锣声,牛老太望向外面,终于还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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