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一又被两个师爷挖出来招待二皇子和王仲钰。这是二皇子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韩家世子,着意打量了几分,言语虽是客套,却带着试探。韩十一心内叫苦连天,却还得做出风雅纨绔地姿态与两人寒暄。
等了半晌,五皇子还是未到。这厢茶水添了两盏,韩十一揉着额头很是苦恼,这些闲事自己能不能不管呢。
王仲钰得知韩十一将他妹子锁在了客房,着人好生看着,便也不着急,到比韩十一还沉着几分地喝掉了两盏茶。
二皇子的话题已从韩大将军的身体状况一路歪到了韩家军冬天的棉袄厚实与否。韩十一很担心这么问下去,他会连韩家军行军锅有几斤几两也要好奇一番。
五皇子总算姗姗来迟。王仲钰这次到是守礼,长揖一礼,很是歉意道:“我妹子顽劣无状,惊扰了殿下……”
五皇子目光里渗着丝丝冷意,言语到是波澜不惊,“闺秀之间的小矛盾,原不该我管,也没得用这些事烦我的道理。只是镇国公夫人将楚姑娘托于我照顾,如今她脸上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我不好负了夫人之托。你将你妹子领回去,择个日子给楚姑娘当面道个歉吧。”
闺阁之中偶有口角,本是小事,两方家里怕传出去有碍名声,多是按下此事,揭过不提。虽然王希媛彪悍了些,但自己也在楚湘月手里吃了亏。五皇子却要她给楚湘月当面正式道歉,是有几分护短的。况且王希媛是当朝宰辅之女,这事半日便会传遍京城,下的是王丞相的脸面。
二皇子觉得此事万万不能,王丞相极爱护他这个小女儿,断不容她受了委屈。却又觉得若是五皇子因这事将王丞相得罪得狠了,王相岂不是更死心塌地为自己筹划?一时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王仲钰到是面不改色,替妹子应下了,“正当如此。”
二皇子此事方做出一副兄弟亲密无间的形容来,在旁劝道:“要我说大家都是亲戚,这希媛和楚姑娘论理都是咱们表妹,小孩子家家闹点矛盾,用不着认真吧……”
五皇子闻言道:“二哥此话也有些道理,便由你去信给楚夫人,说她身边养大的女孩儿如今被人打了,可否不计较?”
二皇子虽素知他这个弟弟是不给人颜面的,却也愣了一瞬,方勉强笑道:“楚夫人乃是大度之人……”他正不知如何接下去,却见两个丫鬟扶了一位姑娘进了门。
正是楚湘月。此时脸上已经抹了消肿的药膏,反而更显得半张脸都花了一般,青紫红痕一片。韩十一不仅心下道,这是哪里寻来的药,是要唱戏吗?
委实是要唱戏。就见楚湘月无限柔弱地拜了两位皇子和王仲钰,眼中含着泪却做出温婉地笑容来,柔声说道:“此时怪我不知礼数,怠慢了王姑娘,”又深情凝望五皇子,“我知表哥一心护我,只是你与王丞相每日朝堂相见,怎可因了我这等小事坏了情谊,让王姑娘道歉之事,就免了吧。”
温柔、大度、体贴,善解人意,表情与言辞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一时二皇子瞧着楚湘月这张脸都心里轻叹,小姨妹果真是欺负人的好手,瞧把人家姑娘给打的。
王仲钰到是没言语,眼光碰到韩十一,见韩十一表情莫测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在极力忍笑,见王仲钰瞧过来,嘴唇微动,细辩像是在说“厉害吧”。
王仲钰莞尔,两人一时间心领神会,眼底的笑意颇有几分默契。
忽听五皇子冷声道:“退下!”
于是几人的目光又聚到楚湘月身上,她似也没想到五皇子竟毫不赞颂她的宽仁识大体,事情完全偏离了她预计的走向。好在她有百试百灵的救场妙招,眼泪说来就来,一时又泪雨纷飞,做极委屈地形容转身出门了。
偏巧又在门口遇到了王希媛。
因有人得了令,已将王希媛带来还予她家人,此时正走到门口,两人再次照面了。王希媛一如既往地彪悍一声:“你脸抹成这样,想是又要冤我!你这个狐狸精还花招百出!”
楚湘月便又十分凄楚地回望她表哥五皇子,奈何五皇子却正带着几分幽怨地望着韩十一,没留意到她委屈。她与五皇子自幼相识,对他的脾气秉性揣度了多年,深知他素来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何时用这样嫉恨又含情地眼神看过人!这让她十分惊恐,韩十一果然勾了表哥的心,要与表哥做那断袖分桃之人!
于是她这次是真的悲从中来了,眼泪也无须演技便夺眶而出。到是二皇子怜香惜玉几分,上前责了王希媛几句,算是为她解了围。她便不想再停留,由那丫鬟扶了回了后院。
林禳刚帮王希媛把膀子安好,便一路跟着过来了。韩十一已看出这人也不是个省心的,必是跟着来低调看热闹的。果然听到王希媛彪悍地一喊,眉毛便挑了一挑,再瞧着楚湘月悲痛离开,更是眼睛都亮了,一张脸兴味盎然。
王仲钰则再次觉得这个妹子出生的时候把脑子忘在娘肚子里了。韩十一很默契地同情他,心里有点恻隐,这恻隐到不是因为眼前的闹剧,而是忽地想到王仲钰有那样的父亲,不知未来会如何。想想自己与他国子监同窗几个月,也并不想他不得善终,只是如今瞧着王丞相一党行事,覆灭是迟早之事,王仲钰很难不被带累。
王仲钰与韩十一的这份默契,以及韩十一的这份恻隐,落在五皇子眼里便是十足的眉来眼去。忍无可忍,竟生出了几分灰心丧气,恨不得立时将眼前人都赶走。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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