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门关的关墙头上,一个秦军老兵缩了缩自己的身形,靠在关墙垛子上,看了看天上疏朗的星光,偷偷从腰间摸出一个细小酒壶,喝了一口。
最近这山上的虎啸豹吼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听着怪瘆人的。
老兵七哥刚想盖上酒瓶盖子,旁边一个小兵伸过手来:“七哥,给咱一口。”小兵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小包子,你个小娃娃才几岁?喝个什么酒?!”七哥把名字叫小包子的小兵的手拍落,认认真真将小酒壶掖在腰间收起。
小包子霍地站起来:“还说我小,七哥,你看你高还是我高?不行咱比比!”
“你是好几天没仗打难受的吧。瞧把你能的!守着这顶要紧的关,随时都有你打架的时候。”
小包子撇嘴“切”了一声,还是在旁边坐下,从水囊中喝了口水,也像喝酒一般砸了咂嘴,说道:
“这次打仗,打完不知道还有多少仗等着咱们。我打到七哥你这岁数,都不一定能回家。天下这么大,不知道就死在哪块儿了。”
七哥没理他这晦气话头。
“也不知我娘今年的地种得了不?”过了一会儿,小包子幽幽地说:“去年我走时,她的腿疾犯了。要是没人帮她,那亩地怕是要荒了。”
“小年轻的,睡觉多,话也忒多。”七哥嘟囔道。
小包子和七哥聊着这些有的没的,下意识的往城下望去。忽然看见土门关自家地盘里秦国方向的关门下有些异动。
怎么好像在那狭窄的山口,有些隐隐约约的黑影晃动。
小包子紧张起来,赶紧推一下七哥:“七哥你看!关内怎么好像有人?”
“没接到井陉关的函告,这两天不应该有增兵或粮草来啊!”老兵七哥很有把握地说:“自己人这边儿没事儿。咱再仔细看看。”
老兵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两口烈酒虽然不会醉,但夜风一吹,他的头还真有点热。
从关墙垛子之间仔细往那黝黑深暗的山沟里望去,果然,七哥看见山沟两侧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动。
他一下子全身汗毛竖起。冷汗直飙到头顶。
“不对!小包子,快,快叫大人!恐怕有敌人来袭。”七哥大声朝小包子喊道。
老兵七哥不知道,整个土门关的守兵两千人,其实只有他和小包子两个哨兵还能动。
剩下的所有人此时正在兵营的床铺上,哆哆嗦嗦,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在兵营中,皎洁的月光下,几十只巨大威猛的虎豹正威风凛凛、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还在床铺上抖个不停的士兵。
虎豹走起路的声音是再轻不过,更遑论这些已登天界的神虎神豹。
等那些士兵从梦中惊醒,全都对上了恐怖的神兽那金光耀眼的眼睛。
别说再拿起武器战斗了,这些军兵就连从床铺上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骑在赤金大豹上的风洛棠慢慢驭豹走进了兵营。看到这些完全没有战斗力的秦兵,嘻嘻笑道说:“少爷,怎么样?咱兵不血刃。成了!”
她身后大白虎上的邵易只轻轻“嗯”了一声,还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刚刚控制住的场面。
风洛棠指挥刘荣的部下,将这些秦军士兵,一个个从床上提溜起来,留下软甲兵服,排队赶着往井陉山谷里头走。
向西走过三里路,赵军士兵按照风洛棠的命令不得再向前行。而这些秦军的俘虏,见不再有人跟随,战战兢兢开始奔跑,进入井陉的谷道。
峡谷山道的这段正是最过狭窄的。
在窄道拐弯之处,有一匹神骏白马,上面一位身着白袍的高大剑士,手握长剑,静静地立在月色清亮的山道上。
见有人来,他忽一纵马向前奔去,直接消失在黑暗的峡谷里。
这些秦国士兵们并无他想,只恨脚下山路不平,腿力不济,跑得太慢。
他们前呼后拥,慌不择路的一个接一个,跑进了邵易早就事先设好的结界。
七哥和小包子是最后两个跑进结界的。
虽然当时在关墙上他们尚有战力,但跑进兵营前去报信儿的时候,被一只骑着赤豹的女将直接一把银剑横在了胸前。
两人只好扑通跪下,任凭赵军当做俘虏给押进了队伍。
风洛棠免不得想象,不知道秦国大兵们从结界进去后,看到瀚海洲那样新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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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怎么做和怎么想呢?
不过这些现在邵易和风洛棠他们还顾不到。
整个行动在夜色中没有发出太多的声响。
吱吱呀呀,土门关的面向赵国广袤平原的关门打开了。
一万五千名赵军在刘荣的带领下,悄悄的出了关门,向鹿泉摸去。
背向月光的城墙上,一个不太清晰的黑影,正在蹭蹭的向上移动,仿佛一只巨大的壁虎。
这个黑影移动得非常轻巧。
他紧贴着城墙壁,让每一次移动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好像风吹过野草“刷刷”的声音。
不多时,黑影已经爬到城墙上。他静静地伏在阴影里,听着一队巡逻士兵从面前走过。等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一个空翻,轻盈的落到了城墙之上。
几乎同时,另一个黑影三跃两跳,仿佛暗夜中奔出的一只大猫“扑”的也落在了城墙上面。
那是一只斑斓猛虎,巨大的虎掌着地时,轻柔的就像小猫爪的肉垫落地一样。
一人一虎在暗影里悄悄移动,只有那大虎的一双金色眸子如两盏金光闪闪的灯,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缓缓挪动。
又一队巡营士兵走过。其中一个人“啊”的惊叫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对移动中的金色灯盏。
其他人也朝这边望来。但是他们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更多的声音。一把“飞蝗针”打中了他们的穴道。
来人正是宋意。他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好久没有这样恣意的在暗夜里发动袭击了。
他顺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古老的台阶,贴着墙壁缓缓向下。
拐过几个弯,他已经无声无息地从城墙头上下到城墙底下的阴影里。
守城的士兵,三三两两在城门前晃着。
宋意像他以前习惯的那样,静静地观察着,倾听那些士兵的呼吸,计算巡逻队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他已有了计较,轻轻的摸了摸身后的虎头,然后在心中数出五个弹指,轻轻说了一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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