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惹怒神宗皇帝的八个姬妾被配往军中做了风声妇人,王诜吃了教训,看着空荡冷清的驸马府,只新纳了两位妾氏。其中,那个叫李淑月的,来自城西有名的裱画世家,姿色中等,却很懂些丹青意韵,纳这样一个女子入府,王诜足以向天家证明,自己不再耽连美色,不过是,既然此生不再娶妻,便找个能一道赏赏金石书画的伴儿吧。
李氏气度娴雅、浑无妖媚俗色,日见一日地得了王诜喜欢,府中大小雅集,王诜几乎赋予她女主人的身份。
今日,公主乳母一到府门口谩骂,府里的总管事徐翁就慌忙来报给正在准备画作的王诜和李氏。
任哪家哪户,开门迎客之际,门口却蹲个煞星,都是忌讳的呐。
但王诜想着,这位老祖宗来闹,也非第一次,以往让她撒够了气也便无甚下文了,何况才辰时中,离宾客们登门还早,王驸马便也未太当回事。
不料,竟真的差点出人命。
走到正院通往西边园林的月洞门外,王诜和李氏,看到沈家的人,恭恭敬敬地候着。
主人驾到,高俅忙引着众人行礼。
王诜点点头,李氏上前,满面庆幸又感激的神色,作为女眷替家主向姚欢道谢,又对沈馥之说了些几句,无非是好福气,家中有这般相貌上乘又明敏果决的孩子。
沈馥之向来抛头露面惯了,最是识得场面上的分寸,她们今日是来做宴饮席面的,外甥女姚欢出手救人,当然是避免了驸马府惹上一桩麻烦,但那公主乳母,原也是令驸马府尴尬之人,此刻最好莫再多攀扯。
“王公,李娘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食材还须在园中的灶室里细加处置,方能入得王公与贵客们的口。俺们这就往园中去准备着?”
王诜从高俅先前的禀报中,不仅知晓沈馥之有功于苏迨留京之事,还知晓这妇人竟是沈括的族中晚辈。便是没有救人一事,王诜也不会将她们当作寻常市肆小商人来看待。
“有劳沈娘子,姚娘子,高俅,你且引路,一道帮着张罗,不必再从西园折返出来随我迎客。”王诜和颜悦色道。
又微微叹口气:“老夫此刻先与内人去探望乳母。嗨,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乳母岁数大了,愈发思念公主,这念头炽了,难免又要将陈年旧事四处说叨,也是人之常情。老人家嘛,哄哄便好。”
姚欢见这拥有大宋头号风雅名士朋友圈的王驸马,虽鬓发斑白却仪表堂堂,说起自己的“黑历史”来,也无甚刻意洗白或顾左右而言他的作派。
她暗道,和大唐那些一不当心就下场惨烈的驸马爷比,大宋王朝的驸马便是卷入政治斗争和家事风波,也还能逢凶化吉寿终正寝,真不知道是本人情商高呢,还是这个时代确实具有相对宽厚平和的风气。
高俅带着沈馥之等人,跟着食材车子往西园方向走去。
王诜与李氏正要移步,却见府里的徐总管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阿郎,遂宁郡王的车驾,提前到了。”
王诜一愣。
这个小侄儿,果然是个画痴,多等一个时辰都不行。
转念一忖,越发欢喜起来。
遂宁郡王长得最像他姑姑,听说平素也最讨向太后喜欢。正巧,先领他去哄哄来骂山门的那位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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