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用,一两句就是绝句嘛,照样流传千古,博取声望。”赵暄接口回答,激动的林耀先立即跟他来了个击掌庆祝。
“得,两个二百五!”王易已经懒得对他们进行常识性辅导了。
“对哦,岭北也记得几句,是不是也可以当绝句用用?”李化羽还算有点常识,知道凑过来偷偷问王易。
“大叔,绝句不是对联,是联句,‘联句共韵,柏梁余制’才是绝句,你懂不懂?”王易直接一个白眼丢过去:“得得得,不跟你们这些文盲说了……反正,不怕别人说你是欺世盗名的文学骗子,你就尽管去试试。在古代,作诗和文字绝对是上纲上线的大问题,就跟冒充和尚一样,一旦发现你就死定了。”
“颩(diu),发现就发现,大不了换个地方吃饭。”李化羽满不在乎,他真没把这当回事,“再说了,岭北是干工程的,也不在乎什么士林声誉,随口说两句出来应应景就行了。”
就这么一路瞎扯淡,到天擦黑的时候,幸存者们终于看见了那座茅屋。
说实话,看见这个地方是既欣喜又难过。
欣喜是因为终于有地方住了,难过的是,这座完全符合字面意义的茅屋证明洪老七没说谎,他们的确穿越了。
更让众人难过的是,这个茅屋真是太小了,里面连床都没有,只有几捆干草铺在地上,干草下有几袋粉末状的东西。
茅屋有一个往外支着的小窗,窗外一口蓄满水的瓦缸。窗内还有一口及膝的陶瓮,瓮里却不是米面,而是一层酸臭味刺鼻的粘稠状液体,液体中还浸泡着许多根两指粗细的布条。
“这都是什么啊?!”赵暄捂着鼻子,捏起一根散发着酸臭味的布条,道:“不是有食物吗?别告诉我这就是食物,打死我也不会吃的。”
林耀先在一旁也捂着鼻子,深表赞同。
王易四处看了看,又凑到缸前闻了闻,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作为作为团队里唯一研究历史的人,所有人都望着他,希望他能解答。
可研究了好一会儿,王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糊糊,拿水冲泡一下就能吃,”李胤走过来指着干草下几袋粉末道,“拿开水泡味道可能会好一点,会有种青草的芳香。一个人别泡太多,一小把就够了。”
“拿这个泡,”王易见李胤出来解围,赶紧尴尬地从干草下面翻出几个木碗,递给身后众人。转身偷偷问李胤:“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胤答非所问:“战乱之地比你想象中更穷~”
幸存者们也是真饿了,好久没吃过正经的粮食,连盛食物的工具都还是飞机上的一次性餐盒反复使用。那玩意又薄又软,早就浪费的七七八八,现在仅存的几个一次性餐盒再配上这几个木碗,倒也能凑合着吃。
郑晓岚赶紧用两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找干草树枝过来点火,然后将贴了锡箔纸的一次性餐盒放上去烧开水。
一路上都是她的负责这个,倒也做的麻利,水很快就烧上了。
问题是,这一小瓮酸臭如米田共的东西是什么?
“是醋!”李胤毫不犹豫地说,“也是盐!”
“啥?这是盐?”赵暄惊到了。
因为茅屋太低,李化羽站在窗户边上瞅着,也奇道:“这是盐?”
李胤没再解释,王易却恍然大悟,帮着解释道:“这东西叫醋布,历史上记载,古代有些地方因为盐不好买,也不好提炼,更找不到盐池,所以会用布条泡陈醋的方法来提取盐。”
说完又凑到李胤耳边低声道:“这个也不会也是你在那里知道的吧?!我可不信那边穷的要用醋布提取盐~”
李胤又答非所问:“我从小拿的是农村特困生待遇……”
王易无语。
赵暄拎起一根散发着米田共气息的醋布,带着哭腔道:“这盐,这怎么吃啊?”
“很简单!”李胤走上前,拿起一根浸泡了陈醋的布条,布条不长,仅有10厘米左右,他用力撑了撑,将仅有的水分挤出来,然后丢到外面的一次性餐盒里煮。
“就这样?”所有人目瞪口呆。
“嗯,就这样。”
王易继续解释:“其实熬煮醋布来补充盐分并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正确的操作方式是将醋布剪成两指宽的一块,晒干,贴身放着,让醋布充分吸收人体浸润出来汗水,然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在水里涮一涮,或者直接用嘴舔和嘬……”
“呕……别说了,我都有画面了!”赵暄奔出茅屋,悲愤万分地指着王易吼道:“再说下去,我现在就吐给你看!”
林耀先倒是没听吐,只是喃喃道:“这顿饭可怎么吃啊?!味道能好的了吗?”
……
不出意料,这顿饭果然很难吃。
李胤所说的“味道好”也要看跟什么比。
用赵暄的话说:“也就比吃屎好点,最起码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屎!”
那泡过醋布条的“盐水”,除了李胤和李化羽,还有那几个发烧烧的没口感的病号外,谁都没敢喝。
“万一没从飞机上摔死,也没被森林的野兽咬死,反而死拉肚子上,那才叫冤枉呢!”赵暄喃喃道。
“就是,我可不想当第一个因为拉肚子拉死的穿越者。”林耀先表示赞同。
王易也不是没喝,只是喝了一小口就吐了,吐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鬼哭狼嚎,还不如不喝。
至于郑晓岚…算了,吃跟屎一样的糊糊已经快把她逼疯了,要是再喝跟屎一个气味的醋布汤,那就真是要她去死了。
“还是饿的不够狠!”李胤躺在茅屋外的空地上,隔着几步就是上游小瀑布流下来的小溪。
夜色已深,为防范野兽,茅屋周围都点了篝火,还会安排人守夜。李胤、李化羽和王易是第一波守夜人。
此刻他们三人就躺在小溪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春夏之交的夜晚还有些冷,不过这个茅屋的位置刚刚好,前方溪流不大,没有那么多水汽,后方有一个断崖,左右各有一片小坡地,坡上都长着茂密的树木,能够有效挡风,比起四处漏风,又阴寒刺骨的森林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宿营地。
三人从茅屋内拿的干草铺在肚子上,防止肚脐入风,其他部位也就懒得理会了,
李化羽道:“的确是饿的不够狠,当年岭北到深山老林里拉练的时候,什么没吃过,也就他们娇气。要是明天洪老七那个村子比以前的贫困山区还要穷,我看他们娇气的起来吗!”
“你还去过深山老林拉练啊?那前两天在森林里,也没见你这特种兵有啥超常发挥啊!”王易调侃道。
李化羽老脸一红,怒道:“你懂个屁啊,岭北当年去拉练,可是全副武装,啥工具都有,猎个熊跟玩似的……哪像现在,要啥没啥,还带着这一大帮累赘,岭北这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懂吗?”
“没工具就搞不定了?那没武器你是不是还不打仗了?说出去让人笑话!”王易反驳道。
李化羽嘿嘿一笑,也不接话,只是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渐渐深沉的夜空。
夜空很美,深邃无垠,还隐约点缀着几颗灿烂的星辰。
不过没看到比现代工业社会还要绚烂的星空,或许是时间还没到吧!
“李胤,你杀过人?”李化羽忽然问。
王易和李胤同时一惊。
李胤没说话,王易却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发小怎么可能……”
李化羽头也不回,幽幽道:“我从一无所有的退伍特种兵到身价千万的大老板,靠的不是在军队里学到的那些杀人技巧,而是眼光!
这几天里,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在藏着掖着,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你杀尖吻蝮时的手法,我可是看得真切。”
说着,他侧过身,一只手继续枕在耳边,用深邃的眼神盯着李胤,似乎看穿一切:“以前没少用飞刀杀过人吧?”
李胤侧了侧头,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李化羽,很干脆地说:“是!”
王易坐了起来,急道:“羽哥,我们李胤是为了……”
李化羽一摆手,反倒没王易那么激动,继续平躺回去,道:“岭北管他为了什么杀人,只是咱们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说是同舟共济也不为过,确定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测罢了。”
王易有些惶急地看着李化羽,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胤也如李化羽一样,重新平躺回去,平静地说:“我当过兵,在中东,在北非,在很多战乱频发的地方杀过不少人!不过,我杀的人都该死!”
仿佛是在肯定什么,他又补了一句:“嗯,他们都该死!”
李化羽没有回头,他能想象得到,此时李胤的眼眸里一定带着迷茫,尽管他的语气是那么肯定。
“大家沦落至此,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杀人的事……”
李化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措辞,半晌才道:“我敢问,你肯说,这就够了!”
“嗯!”李胤道。
真正的信任或许就是这样,我敢问,你肯说,无需再多的语言。
……
空气忽然安静,只有静谧处细微的虫吟声传来。带着微冷的寒气顺着溪流渐渐弥漫开,夜色是真正降临了。
“我觉得我们明天进了那个什么燕西村,该想好怎么跟人述说来历。”王易忽道。
“是该想好一个,王教授有什么好建议没?”李化羽笑道。
王易听见李化羽那轻松的口气,之前安静下来时的心慌忽然不见了,反而有一种笃定的踏实感。
李胤的过去他知道,但他不能说,也生怕说了会影响大家和谐相处的氛围。现在李化羽直接问了出来,王易心头反而放下了。
他道:“我好好想想!”
王易是研究历史的,他知道古代生活并不是打游戏,死了还能在泉水等待复活。而李胤和李化羽则是知道人情世故,也见过了太多的残忍血腥,他们不相信,这个陌生的时代会轻易的接纳他们。
摆在他们面前的路,或许不会比森林中的路更好走,甚至还要艰险千倍万倍。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是一个人穿越,身边还有几个“我敢问,你肯说”的朋友。
这就像每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总会产生迷茫和恐惧,但如果这个城市中有一两个熟人,心里多少还是会感到些许安定,最起码不会有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孤独。
“你们说,那些一个人穿越的家伙,是不是孤单的要死啊?!”王易睡着前,就这么嘟喃了一句。
“也许吧!”李胤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漫天星辰。
时间到了的夜空,竟是如此的绚烂多彩,宛如一幅瑰丽至极的画卷,正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一如这个即将开始的陌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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