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尸的忠告如雷贯耳,苍瑞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尽管面如女童,但漫长的生命赋予了画尸太多的东西,她见了苍瑞的痛苦模样,心生百感,仿如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者,循循善诱道:“我本可以不顾你们的感受,果断将永恒之城摧毁,可是,你们既然已经具备了独立的自我,那我便没有权力恣意剥夺你们的‘生命’。此事,的确是极难抉择之事,你应该征求大家的意见才是。”
苍瑞长叹一声,无力地退后了两步,随后,看向疲惫不堪的起义军,目光中满是悲壮。
元奭问道:“怎么了?画尸跟你说了什么?”
苍瑞向众人转述了画尸抛出的难题,面如死灰道:“情况就是这样,这是一场致命的赌博,我们究竟应该如何选择?”
整个人群顿时沉默不语,半晌后,与豪天站在一起的烁玲开口讲道:“各位且听我说一句,离满月夜结束还有很长时间,在那之前,旱魃完全有能力将城内所有的反抗力量全部除掉,反正都是死,我们何不赌上这一把,让那个叫做鬼侍的沙虫出来与旱魃作战?”
见人群依旧沉默不语,烁玲深情地看了豪天一眼,又慷慨激昂道:“是的,如此一来,我们都会立即‘死去’,可也给未来留下了一线希望。待蒲子轩他们最终战胜了旱魃,永恒之城和我们还可重生,若我们恢复了记忆,自然最好不过,就算不能,咱们也是如英雄一般死去,到了老天爷那儿,老天爷自会对我们有公允的评判!”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传来凄楚的声音:“可是,我们只不过是画中人,一旦消失便是彻底的虚无,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出现过,真有机会见到老天爷吗……”
气氛异常悲凉,此时,明煦又从主战场赶了过来,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上气不接下气道:“完了,全完了……广场上的起义军几乎全军覆没,还有起码五十只犼无人能敌……而且,蒲子轩他们,都被旱魃给抓住了……”
“什么?我的兄弟果然被抓住了?”祝元亮顿时有如五雷轰顶,对沙民们大声疾呼道,“各位英雄,求求你们,让鬼侍出来吧!”
见众人依然沉默不语,祝元亮一个没忍住,竟然不顾七尺男儿的尊严,朝众人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各位,算我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兄弟吧!我就那一个兄弟啊!”
众人放眼往南面看去,只见果如明煦所言,那些剩余的数十只犼正成群结队绕过暗影堡的两侧,朝这边赶来。
龙雪茹疾声问道:“那么,我们龙勒村的村民怎么样了?也全军覆没了吗?”
明煦应道:“不,你们的村民不善战斗,我们没让他们作战,只有少量牺牲。他们在将蜂蜜投放完毕后,大多都退回了石林中去。”
龙雪茹稍显安慰,又道:“可如此下去,旱魃早晚会将所有人消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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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二净,得速速作出决断!”
熊枭被孙小树用最后的妖力治疗后已十分健康,见状,他将孙小树从肩上放下,毅然道:“你们慢慢决断,那边,就由本熊再去抵挡一阵子!”
说完,熊枭提升妖力,往犼群冲去。
“还能打的,都来吧!”宁晚秋也毫无保留地将妖力提升到最大,双手变作剑状,跟随熊枭而去。
苏三娘虽也具备抵抗犼群的能力,但总要有人操作永夜森林控制鬼侍,遂留在了原地,朝元奭郑重道:“元奭老伯,到底怎么办?快作决断吧!”
“明白了……”片刻后,元奭应了一声,走到了苍瑞跟前,用他那干瘪的手摸了摸苍瑞的脸——这是二十三年来,他首次如此与儿子如此亲密。
元奭体会了瞬间的温情后,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对着众人,大义凛然道:“我们是在这世上真实活过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定!各位亲人,人生苦短,就让我们这些所谓奴隶的短暂一生,充满顶天立地的意义吧……”
同一时间,永动之屋的下方,巨大的地下室中,六百个沙民正在一刻不停地对一条巨型沙虫进行着推拿。
沙虫正是鬼侍,它将长达十余丈的身体蜷缩为一个巨型圆环,任由沙民们对它的身躯进行摆弄。它的身体微微蠕动,不时发出轻微的“呼呼”声,似乎对这一切异常享受。
他的浑身上下满溢着红色气焰,气焰顶端不断向中心聚拢,待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妖气后,被屋顶吸收而去。
毫无疑问,那屋顶的正上方便是永动之屋,鬼侍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向画尸提供源源不断的妖力,从而维持永恒之城的存续。
两千多年来,这条巨型沙虫就这么被沙民们推拿着——它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一动不动,仿如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
同样如同机器的,还有那些为它提供推拿服务的沙民。他们在旱魃的洗脑下,或相信自己正在从事一项无比“光荣”的任务,或仅仅是因为无奈,自从进入这地下室的一日起,便保持这样的劳役状态,生命中再无他事。
尽管身边到处是监工的白骨兵,尽管外界还有旱魃和尸王驻守,尽管他们也知道,一旦停下,鬼侍的妖力会很快耗尽,但是,生而为人,他们的心中,自然不会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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