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清醒过来,黑色轿车已驶过十几米外的街灯,加快速度驶向夜幕下的街道远方。
“——姐!”
他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撒足向前追去。
黑色轿车开得很快,他也跑得好快,快得像一阵风。街边的店铺、树木、行人纷纷向后掠去,他跟轿车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追出大半条街后,黑色轿车滋的一声拐了个弯,消失在街角。
卢清心下大急,只是,当他气喘吁吁地追过街角,那辆黑色轿车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秋夜的风吹过长街,夜幕街灯下行人寥落车马稀。
“姐!”卢清一下子泪流满面,哽咽着放慢脚步,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无声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后面一辆黄包车跟了上来,来到旁边放慢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卢清并肩而行。卢清用手背的袖子轮流揩去脸上的鼻涕和泪水,没好气地转头瞪去,见这车夫是刚才在医院门口拉客的年轻人,刚才揽客未成竟然阴魂不散追了上来,此时,他正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向自己看来。
卢清心里更是一阵烦躁,红着眼睛,哼了一声:“你这破车,追得上么?”
这黄包车夫二十来岁,体格壮实、面相狡黠,只见他闻言笑道:“学生少爷,别的车我不敢说,但这车我知道它的窝,知道它回哪块地儿!”
“哦?”卢清闻言来了兴趣,停下脚步,“拉我去,多少钱?”
“一块大洋!”
“这么贵,你打劫呀?”
“那地方非富即贵,去那儿找人,行内都这个价……不信的话,你找别人问问去。”
“不问啦,走吧。”
卢清半信半疑地跳上黄包车,黄包车夫喊了声“好嘞,你就坐了喽”,便拉着车儿飞奔起来。
半小时后,便来到一片高档的住宅区,停在一幢装饰奢华的公馆旁边。
“到了,就这儿。”黄包车夫放下车把儿,拽过搭在脖颈上的汗巾,揩了揩脸上的汗水,朝围栏里边一努嘴,“洋人的公馆区!”说着摊开手掌,伸了过来,“一块大洋,谢谢!”
卢清朝围栏里看了看,只见里面是列着几幢三层洋房,中间的稍大些,几盏灯光透出,洋溢着一片静谧祥和。院落很大,空空荡荡,没见到刚才那辆黑色轿车。他有些不满地瞪了车夫一眼,伸到衣兜里掏钱的手停顿了:
“大哥,没见到刚才那车呀?你该不是蒙我吧?”
“蒙你做什么?那轿车就是这儿的……”车夫又擦了擦汗,将汗巾搭上脖颈,再次伸手过来,“先给钱吧,我急着揽客做生意哩。”
卢清左右看了看,周围环境幽静,不见人迹,无声一笑:“这位哥,我坐你车来,一心就要找那辆车,你可是答应帮我找到它。现在不见到车,我怎么给你钱呀?”
“学生少爷,我经常在这一带拉客,日间我还来过的,这车就停在这院子里,错不了。”
“这汽车在这南京城,也算不上多稀罕,你怎么就晓得是同一辆车呢?”
“学生少爷,错不了,这车尤其金贵,车门和挡泥板上都镶了金边,不多见。”
“那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不怕告诉你,我有位哥哥,跟青门侯四爷关系不错,今天这回你要是敢蒙我,以后这下关你也就别待了。”卢清说着,摸出一块大洋,目光炯然地盯着这车夫。
听了他这话,车夫腼腆地笑了一下,说道:
“不敢的。不敢的。”
他的神色变得恭敬起来,伸出两手,接过大洋,千恩万谢地拉起车儿去了。
卢清慢慢悠悠地踱进路边的暗影里,看看四下无人,便一闪身躲进一株大树下,蹲在花圃里,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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