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得旨,匆匆去了。
可过不了多久,宦官便去而复返:“陛下,不妙,不妙了,通政司派人去方家问过了,说是南和伯………昏厥了过去……”
坐在一旁低着头,仿佛是在反思的朱厚照,一听有人昏厥,便精神一震,眼中闪着光,可目光一触到父皇,忙又犯了错似地低头。
弘治天子诧异的忙道:“昏厥了过去?他正是壮年,又是骁将,这才刚刚凯旋归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宦官哭笑不得的道:“据说……据说是被他儿子气昏了,南和伯在外征战,其子方继藩,却将方家的田产兜售一空,这还不止呢,连家中的瓶瓶罐罐都卖了个干净,陛下,这是崽卖爷田,按寻常百姓家的说法,是败家子啊。不只如此,他还将得来的银子,俱都去买了乌木,南和伯听了这噩耗,怒极攻心,还听说,不但把祖产卖了,连祖传的………”
弘治天子不禁道:“竟有这样的人?”
宦官生怕陛下不信的样子:“陛下有所不知,这南和伯世子方继藩,在京师里本就是出了名的败家子,自小就不肯读书,成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早已恶名远播,他是南和伯的独子,南和伯历来对他宠溺,所以他就无所顾忌了,京里上上下下都晓得他……”
弘治天子皱眉道:“如此奸恶,闻所未闻,倒是可怜了南和伯,他在外征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却是后院起火,人之初、性本善,这是溺爱过度的结果啊,传旨……”
弘治天子长身而起,在暖阁中踱了两步,沉吟道:“命御医诊治南和伯,还有,其子方继藩,不学无术、行为不检……”天子显然震怒,面带杀气,刚想狠狠惩罚,可转念一想,叹道:“罢了,子不教、父之过,南和伯新立战功,而今又受此劫,若再罚其子……反而令他心里不安,校阅在即了吧,令此子参与校阅吧。”
宦官连忙应声,犹豫了片刻:“往年校阅,这方继藩都不肯去。”
弘治皇帝顿时拉下脸来:“便是绑,也要绑的去。”
一旁的朱厚照听了,噗嗤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忍不住幸灾乐祸。
却不料在这时,却见父皇的目光如剑一般射来,朱厚照错愕的抬眸,与父皇的双目交错,便见这本该慈爱的目光里,竟多了几分杀气……
朱厚照骤然觉得如芒在背,正待要开始装一下可怜,却不料弘治皇帝厉声道:“你是太子,太子可以荒废学业吗?辩奸论读了这么久,竟也背不出,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厚照忙挤出眼泪来,呜咽道:“是,是,儿臣不敢了。”
可今日,他发现父皇竟变得铁石心肠了,面对他的眼泪婆娑,竟依旧还沉着脸,厉声喝道:“平时就是宠溺你过了头,今日若还放纵你,他日你便连方家的小子都不如,他丢的是祖业,可等将来朕驾崩了,你丢的就是江山社稷,你已不小了,还这样不晓事,朕如何安心,三日之内,抄写二十遍《辩奸论》,朕要亲自查验,倘若偷奸耍滑,朕决不轻饶!”
朱厚照从未见过父皇这般大动肝火,一听要抄二十遍《辩奸论》,心如刀割,招谁惹谁了啊,却忙点头如捣蒜:“儿臣遵旨…”
弘治天子这才脸色略略缓和,却依旧拉着脸:“去詹事府读书罢,少在这里碍眼。”
朱厚照一琢磨,总算是回过了味来!
姓方的,你坑人哪,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
御医来了方家,其实方景隆只是受了惊吓,昏厥过去罢了,很快便醒转,只是目光呆滞了一些,想到家业一空,换来了一堆乌木,就这么堆在后院里,这位征南的大将军,一下子萎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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